不过有些东西大抵是真的难忘，纵使后来入了轮回，失了记忆，她还是念着千柳桥边的柳枝——她前世折了无数次放于她房中。

折柳以寄情。

她从一开始就动了心的。

“你以为忘了，我就开心？”风若寒盯着她，手上用了几分力，但立马又松了开，“你晓得当我忆起一切的那一刻，我有多庆幸么？”

她一下把少女搂在怀里。

“失去你固然痛苦，可不知失去了什么，才最为痛苦。那时，我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可又不知是什么，整日颓然恍惚……”

那时的夜里，她独自坐在床边，摩挲着手臂的两个字，指尖慢慢划过那两个字的轮廓，只觉得心里密密麻麻的抽痛。

“南欢，南欢，南欢……”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不知疲倦。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直到那一天，她从梦中骤然惊醒，满脸泪痕。

南欢……是她心尖上的那个人啊。

爻桤在一旁看得分明，风若寒的眼角凝了一滴泪，微微一阖眼，便落了下来。

“说完了吗？该办正事了。”梦殇不耐烦地插一句。

风若寒如梦初醒，松开她，挡在她面前，“谁都可以死，唯独她不可以。”

梦殇没说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阿寒，”身后之人轻轻唤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虽不知你究竟想作甚，可无论你要作甚，我都愿意陪你。”

“哪怕是死，也一起。”

“不会笑的！”风若寒转身瞪她，似乎是气愤她的“不懂事”。

火长安与她对视，轻轻一笑，眸中的水光微微一晃，似要落了下来。

“阿寒，你知道只余自个儿一人是有多痛的……你知道的。”

风若寒的神色愣松了一下，但依旧不同意。

“阿寒，我只有一个要求，饶了父上吧，我答应过兄长，他会无事的。”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是他女儿，是火神一脉的传人，想来，应当可抵他。”

“可以！”梦殇又插一句。

“不行，我不同意，我见不得你死，我见不得……”

长安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如果我们一起死的话，是很好的……在地府修行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想，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单？活不会觉得难过，可我又想，你不记得，应该会过得很好。”

“……可你记得啊。”

她哽咽了一下，“我现下万分后悔，当初只留了你一个人。所以阿寒，别留我一个人……”

她搂住风若寒。

“别留我一个人，求你……”

许久，风若寒抬起手，抱住她，从喉中压出了一个字。

“好。”

不留你一个人。

一个人独自守着过往回忆的日子太苦了，她经历过，所以不愿心尖上的那人去尝。

所以，哪怕赴死，她也带她一起。

“神尊大人作何感想？”月昔酒忽而偏头看来。

爻桤已经能说话了，冷笑一声，道：“叹为观止，三言两语就说得她们自愿赴死。”

“非自愿，”月昔酒声音很轻，“是被天道逼得。它分明错的，却不知悔攻，反尔一逼再逼。”

她偏头看来，目光教爻桤心中一惊。“神尊大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毁掉它……所有人都将不得善终，包括你和……叶深。”

天地间突然震动起来，仿佛要塌了，月昔酒面色一变，尚未动作，周围的星空便散了去，众人站落于苍凉的土地上。

“怎么回事？”梦殇茫然地问。

“天道要灭掉所有生灵重建！”

眼前的天柱光芒刺眼，周边围绕的符纹快速翻动，底下的池水沸腾，天色一下暗了，似打翻了砚台，墨水一寸过渲染开来。

天池水翻涌而起，猛地扑了过来，月昔酒挡在众人面前。

“神尊大人最好快做决定！”

水浪撞过来，似一只巨兽要将众人吞没。

爻桤愣愣地站在原地。

“神尊大人想想叶深，如果你希望她醒过来的话，就别犹豫！”

想到叶深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爻桤咬咬牙，但却无论如何都踏不出一步，仿佛有两股力拼命撕扯着她，一个要往前，一个却要往后。

它们争扯着。

僵持不下。

爻桤觉得自个儿快被扯成了两半。

“废什么话，直接带着她去便是！”梦殇闪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腕便要往前冲。

“不……”她下意识拒绝，被拉得一个踉跄。

一把剑破空而来，斩向梦殇，逼得她不由松了手。

随既，爻桤落入了一个冰冷却让人安心的怀抱。

“抱歉，来晚了。”女子脸色苍白，可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思卿……”爻桤张了张唇，可喉中却似梗了什么，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事吧？”叶深冲她一笑， 柔声问。

爻桤摇摇头，看着她，眼中湿润。

叶深抬头看向梦殇，握着剑，声音冰冷：“我说过，除非她自愿，否则没人能逼她。”

“叶深！”梦殇怒了，“都到这步了，你还要与我们做对！”

剑上凝出冰霜，叶深面色冰冷，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无人能逼她。”

“你！”梦殇冷下脸，便要动手。

“冷静。”月昔酒淡淡开口，而后突然收手，天池水奔涌而下，众人不得不施法抵御。

火烨孤零零一个躺在地上。

不过火长安二人挡在他面前，倒未有水溅到他。

叶深抬手，一道白光凝为了一面墙，挡住了汹涌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