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面馆(230)
沈渺看他换上新衣,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肉脸颊。平常日日见没什么,现下才忽然发觉当初那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儿早已不再头重脚轻、走路打晃,如今脸上也养出两坨好捏的脸蛋肉了。
个头更是蹿了一截,再看不出当初那虚弱凄惨得几乎快死去的模样了。
顾婶娘正巧过来借麒麟去捕鼠,见陈汌和湘姐儿穿了新衣裳,都稀罕得拉过来看。
她看了正面还让转过身来看背面,两面均匀转了几圈看完,才满足地直呼俩娃娃可真好,新衣裳一穿,活似年画童子。
之后还夸沈渺养孩子养得好,每个娃娃都养得白胖白胖的。连谢家那小书童,因常来常往,都被她喂胖了不少。
顾婶娘夸完再一想,好像不止是孩子,连沈家的狗和鸡也是肉嘟嘟的。
沈渺也笑。的确,养得分外有成就感。
麒麟昨晚在地台下躲了一晚,今日早晨便被沈渺一碗自制鸡肉湿猫粮引诱出来了,在沈渺怀里吃得呼噜呼噜的,也忘了怕生了。
沈渺再给它梳梳毛、擦擦眼屎与鼻子,拍了一刻钟的猫屁,它便成了夹子,与沈渺天下第一好了。
它揣着两只前爪赖在沈渺身上不走了。
之后沈渺出去给院门口的野花浇水,麒麟也不愿下来,反而得寸进尺爬上沈渺肩头,那沉重的猫屁股好悬没把她压成高低肩。
这么大一辆猫在身上,便被路过的顾婶娘瞅见了。
于是便兴冲冲跟沈渺借猫,说是粮米袋子都被该死的耗子咬穿了,今日必须得是那死耗子的忌日。
麒麟先意思意思哈了顾婶娘两下,沈渺让顾婶娘喂了它一块鸡肉,它便又没出息地任由顾婶娘抱去了,挠挠下巴还呼噜。
这有奶便是娘的小渣猫啊!但沈渺还是先给顾婶娘提前说了:“婶娘,您瞧这猫这体型,它都不知能不能跑得过耗子,您且试试,不成还是买鼠药吧。”
顾婶娘不信这世上有不会捕鼠的猫,还夸麒麟:“它不胖,它只是毛厚,你瞧,它这大脸盘子大眼睛,胡须又长又翘,生得多威风哪,一看就是跑得飞快又会捕鼠的好猫,是不是?”
麒麟也不知是不是能听懂,被夸得昂首挺胸,还把那挺胖一条尾巴也翘起来了。
连哄带骗的,顾婶娘便把麒麟抱到灶房里去巡逻了。
沈渺心想,谁家猫连尾巴都快胖成海参了,这还只是毛厚?麒麟一摸就是实心的,早上用鸡肉引诱它时,它一激动想蹿出来,结果肚子太胖卡着了!
最后硬是被沈渺拔萝卜似的拔出来的。
沈渺想到这些生活里小小的快乐便更快乐了,也忘了那抠门的官家了。
今日没客人时,她也会回到院子里偷懒——偷懒的同时,顺便把夏天的那些换季衣裳全洗了,惹得有余又紧张兮兮地趴在水缸边看,最后还是没忍住,抄起扁担便去挑水了。
沈渺连阻止都来不及。
那头,湘姐儿因为衣裳的新鲜劲还没安分半个时辰,又开始想着玩“跳百索”——也就是后世的“跳花绳”,此时这游戏是用竹竿绑绳子,多人围跳,但沈渺洗衣服晾衣服,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竹竿全征用当晾衣杆了,再没有空闲的竹竿了。
于是湘姐儿便将麻绳栓两条狗身上了,还招呼陈汌一起跳,被他摇头拒绝了。
陈汌每日会自觉读书学字,雷打不动。这会儿趁着铺子闲。便靠在柱子上,把被他翻得都有些破破烂的《宋刑统》拿出来背了。
湘姐儿冲陈汌皱了皱鼻子,自己玩。
家里两条狗都知晓湘姐儿不好惹,不想被她抓来扎辫子、涂胭脂,就得听她话,乖乖坐好。
湘姐儿先冲进去单脚跳又换双脚跳,兔子帽上两只垂落的长耳随着她忽上忽下的晃悠,后来刘豆花看见了,也进来玩,两个女孩儿一边挑一边笑着喊:“太平鼓,声咚咚,拌了脚换下一个……”
沈渺便坐在前廊的地台上,手里一边剥栗子一边含着笑意看她们玩。
之前几个小孩儿去山上拾秋,捡回来一堆毛栗子,今日正好拿来炒糖炒栗子。
秋冬怎能没有又糯又香的糖炒栗子呢!带上手套,先寻到壳子上的缝隙,用剪刀一撬,外头带刺的壳裂开后,洗干净再用刀在棕色的外皮上划出浅的十字开口,就能用热砂来炒了。
不过栗子收拾起来并不快,尤其客人进门,沈渺还要时不时出去擀面。
陆续忙到午后,才将栗子都剥好了。
唐二也从外城回来了。他知道沈渺今儿准备拾掇栗子,还专门绕道去贺待诏家里讨了一袋沙来,结果推着车从后院门一进来,便见满院子洗净的衣裳,在秋风中扬起又落下,三个孩子在一片片衣裳里钻来钻去玩“老鹰叼小鸡”,陈汌打头当母鸡,湘姐儿拉着他,刘豆花拉着湘姐儿,三人串成一串。
至于那“老鹰”,是兴奋摇着尾巴的雷霆。追风倒是解放了,湘姐儿不玩跳百索了,它撒丫子便溜出家门去了。
满院子都是清凉微苦的皂角味和高高低低的笑声,看得唐二也笑了。他忙把沙子扛进灶房,兴冲冲钻到最末尾,拉住刘豆花的衣摆,弯着腰当那只大巨鸡,随着孩子的笑声,一起嘿嘿笑。
前头吃汤饼的客人都听见了,笑着对沈渺道:“沈娘子家的孩子真快活。”
可不,还有个二十岁的也愿意胡闹呢,真是返老还童了。沈渺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闹腾得很,不过孩子闹些好。”
“是嘞,这样孩子养得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