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几许(34)
直到到了无人处,她终于被他松开。
“你怎么来了?”
贺其清隽的脸上表情黑沉沉,“我不来的话,就让你一个人醉倒在这场婚礼上?”
“不用你管。”许知微要回去。
贺其一把抓住她,不让她走,“许知微,别犯轴。”
这么多年过去了,贺其不像小时候一般是根瘦竹竿,他壮实了很多,衬衣下是掩盖不住的臂肌,许知微的力气完全敌不过他。
她只能和他讲道理:“没犯轴,我也不打算做什么,连见证他的幸福都不行吗?”
贺其听了更生气,“他幸福了,你呢?”
许知微不说话。
贺其带着她一路向外走,他们一块儿下电梯,最终到了一楼的酒店大堂。
许知微最终还是甩开了贺其,她盯着他,有哀求,但不情愿更多。
“别管我了行吗?”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过,心里千疮百孔,身体也摇摇欲坠,叹出一口气,“最后一次了。”
贺其手悬在身侧,发觉许知微变了太多,小时候,她是跟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跟屁虫,可现在她就像一根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她似乎要灭了。
“有意义吗?”他眉目里只有心疼。
许知微抬起头,摇了摇,“可我爱他,我放不下。”
贺其唇抿了抿,他想说,看她这样,她更放不下。
“换个人,不行吗?”
许知微再次摇头。
不是不行,是她没法出卖自己的心。
她不认为自己还能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头忽然开始晕眩,许知微拼命地眨眨眼才缓过劲,疲累地看向贺其,“你走吧,我这里结束了再联系你。”
贺其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他把她一个人放回去,那就是看她再一次入囚牢。
他拉住她手腕,叫她挣脱不开,“不可能。”
“贺其!”许知微用尽力气想收回手。
可她用力,他就拽得更紧。
室外起了风,吹动树叶,扑簌簌地响。
两人争执不下。
这时却从对面赶来一个人,声音清脆而来,还伴随着行李箱轱辘的嘈杂声。
她对着他们这处招手,边喊贺其的名字。
“廖静?”贺其一愣,手上微微松劲,许知微这才趁此机会把手腕挣离了他的手心。
她欲走,可余光却发现过来的人眼熟得紧,细细回想,终于认了出来。
廖静也认出了她,“是你。”
许知微顿住脚步。
廖静就是小狗的现主人。
她和程宥许有一回去瑞士,还在国内的航班遇到了廖静,这才知道廖静是一名空姐。
联系方式也一直保留至今,偶尔,廖静会发送一些小狗的近况给他们。
看起来,廖静和贺其是相熟的。
许知微不想再和贺其纠缠,退后几步,对贺其说:“有事回去再说。”
第17章 程宥许,我爱你。
贺其怎么肯就这样让她一走了之, 大跨步追上去,可许知微却在他快触及她时猛然一个回头。
“你够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哥了?贺其!别管我!”
贺其伸起的手就这么被定住,连跟在身后的廖静都怔了。
再回神, 许知微的身影已经远远在那扇自动门的里头, 她径直上了电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再给过来。
廖静看着愣在原地的贺其, 他的瞳仁漆黑深邃,任谁也不明白在想什么。
可她在飞机上形形色色地见过那么多人,怎么能无所察觉, 他和刚刚嘶吼的姑娘绝对有什么故事。
廖静一时尴尬,提着行李箱退也不是, 上前也不是,进退维谷。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 终于等到贺其自己发觉不妥。
他掖好被风吹起的外套一角, 拉上拉链,转头接过廖静手里的行李箱, “谢谢。”
这声谢道得有些晚了,贺其又说了句不好意思。
此时正值饭点,夜晚的大网张了下来,拉下一片蓝幕, 远处的高楼灯火点点,附近谁家传出来凄凄切切的歌声, “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热情若没变, 哪管她沧桑变化……”
一座城,一万个伤心的人, 夜灯吹不尽的是一重又一重的苦楚。
贺其勉强扯出些许笑容,问廖静:“你还没吃饭吧?”
自然是没有的,廖静是特意为给他送行李箱而来,这次突然的相见勾起她高中时期无数的回忆,想到和贺其做同桌时的种种,记得体育课上流淌在他鬓角的晶莹汗珠,上课时投射在他手臂上的一条金黄光线……
可她没有想到会撞见这一幕,撞见他失意落寞的样子。
贺其见她不说话,兀自拉走行李箱,在路边拦下一辆车,“走吧,请你吃饭。”
许知微并不在意贺其和廖静的后续,她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致辞环节快要结束,一对璧人在台中,他们互望彼此,眼波流转之间,是两汪泛着涟漪的水,水里刻写着深情。
程宥许手举着话筒即将说完,最后一句是三个字:“我爱你。”
那声音从会场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出,但许知微却仿若觉得那声音正贴着自己耳畔,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扫着耳朵上那一小点软嫩细腻的肉,好痒,她不自觉挠了挠脖子,像回到了昨天晚上。
那句我爱你仿佛还在她的身后,程宥许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在用行动无声证明。
想着想着,心竟一惊,喘了两口气想提醒自己清醒,可不知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还是其他,她呼吸渐沉,眼前酒杯也开始模糊不清,眼睑上似被覆上了一层透白纱帘,台上的人分裂成了三四个,她看到了许许多多双程宥许深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