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几许(50)
阿哲是他那个童年落水身亡的好友。
他始终没有走出来。
许知微一时间沉默了。
“而且,这世上每天有太多意外发生了,我既然可以,为什么不多尽一份力?”他揉揉她头发。
许知微掸落他的手,不想理他,“大道理谁都会讲,你不懂我。”
脾气是发了,但她清楚,人的善良本质是与生俱来,这改变不了,就像他当年看到宋怡受人骚扰挺身而出一样,这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她默许,可她至今不认可他的选择。
如果人生是一场远航,风向会随时变化,而航向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
许知微不能阻止他航向的变化,但也坚定自己航向的选择。
她只能尽量不多置喙他的工作。
张医生耐心听完,只抓到其中一个线索,“那个轻生的小姑娘呢?”
许知微说:“已经上大学了。”
张医生便笑了:“多好,他真的拯救了一个家庭。”
“是,他很伟大。”许知微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诊室内像朋友一般聊着天,诊室外的两人却有些揪心。
宋怡问贺其:“这医生靠谱吧?我没告诉你,刚刚我在她家,她睡着了,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贺其问她:“说了什么?”
宋怡忧心忡忡,“还是程宥许的事……我觉得……”
她指了指诊室的门,又伸手用手指碰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情况很严重。”
贺其低头不语,很久,才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人就这样心事重重地想着一件事,接着看见诊室门开了,张医生走了出来,许知微跟着护士去了另一头的抽血室,她看了他们俩一眼,眼睛笑得弯弯的。
贺其看看手表,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张医生让他们到他办公室去。
坐下来和他们说刚刚询问的一些情况以及把许知微填写的BDI自评量表和HAMD结果分析报告给贺其看。
“初步来看,病人情况不太好,但要确认的话还得做进一步检查,一会儿我会给她做一次催眠治疗。”
“催眠……”宋怡只在电视里听说过这种疗法。
张医生笑了笑,“你放心。”
宋怡电话响了,出去接电话,就剩他们俩,那就没什么可再端着。
张易礼瞟了神情萎靡的贺其一眼,敞开腿靠着,一面无奈地摇摇头,“难得瞧见你喜欢一姑娘,可惜了。”
他俩是高中校友,经朋友介绍认识,从前经常在一块儿玩,彼此知根知底,说话也没什么好忌讳。
他知道贺其这个人轻易不对人动心,他心里有个防护罩,把人都隔绝在外。
比如他的前女友廖静也在贺其这里吃过闭门羹。
“你就跟廖静试试,不行?”
贺其无声无息地睇了他一眼,用眼神代替回答,依旧在看手里两张报告,看到最后的结论是肯定有抑郁症状,然后问张易礼:“催眠治疗有用吗?”
张易礼点头:“但在做催眠之前还得做个脑电波检查,量表只能参考……贺其,她心里这个坎过不去的话,你住不进来。”
“我没想过一定要住进去。”
张易礼没话说了,这人轴得很,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想为一个人做事的时候那就是一心钻进去,管到底。
“得,我不管了。”
正好,护士来敲门。
两个人走出去,贺其和许知微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
许知微见到贺其就心虚,她觉得贺其不该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就对他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里结束了再去找你。”
她并不打算结束了去找他,只是想让他离开,他在这里,她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程宥许的事会掺杂进那么多人,她情愿他们别管她。
眼神飘忽,贺其感知到了,但还是答应她,“电话联系。”
“好。”
宋怡正好也要去找一趟苏一明,但又不放心许知微一个人,直到许知微给她推上拦下的出租车才离开。
许知微走回去,有一瞬想跑,想想又算了。
她按照指示躺在那张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诊疗椅上,忽然有些不安,“我真的会睡着?”
“会,你放松,”张易礼把椅子角度调整了一下,“这样头会不舒服吗?”
“不会。”
“好,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张易礼在靠近她的地方坐下来。
诊疗室的天花板也像身下的椅子一样一尘不染,像空白的纸。
四周响起了音乐,舒缓的,像鸟叫,又像流水声。
“放松,闭上眼。”张易礼说。
他在治疗过程中尽量保持专业,可因为贺其的缘故,还是有意打量了一下许知微,她和廖静不一样,廖静很洒脱,性格一览无余,心思从不藏着掖着,就好像他们分手的时候她也直言不讳说没有深爱过他。
而从刚刚的谈话中,他看出来,许知微看似敢爱敢恨,实则不然,她想法很多,漂亮的外表下暗藏了许多自卑之意。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容易使心灵偏离正常轨道。
“深呼吸,再试着想想让你幸福的那些瞬间,从你的脑海深处将它们唤醒。”
第26章 程宥许,你骗了我。
张易礼说话声音很温柔, 让许知微渐渐卸下了防备。
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样的声音竟有些像程宥许。
程宥许从不对她发火,就连吵架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他说话的时候总像一阵和煦的风, 轻柔的、温和的,话不多, 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