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乱说，”王霏燕格外认真的摇了摇头，“明夫人已故去多年，你总要尊敬死者。”

“再者，世家联姻可是大忌。”

“是，我听过这种说法，”少女连忙晃晃蓝裙子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大忌大忌，咱们赶紧走。”

举目信风整个高层，又有何人不知早年间曾发生在两大世家婚姻下的悲剧呢？

叶逢跟在娄大爷身旁，边搀扶他边环视四周，看到程梦烬的瞬间松了口气，向他低声道：“我先出去一下。”

“嗯？”娄大爷眯缝着双眼看向叶逢视线曾留过的地方，随后笑着拍拍他的肩：“去吃点儿东西垫垫吧，记得给我也拿点，你刚复职，他们不会太在意你。”

“好。”

叶逢跟在一对夫妻身后悄然走至程梦烬的身旁，装出副路过的模样在她耳边留下暗号：“祸不妄至。”

福不徒来。

程梦烬闻言瞬间将笑意敛起，与叶逢相视颔首。

她暗中留意着叶逢离去的方向，随后笑着应付前来祝贺的众人，借身体不适的由头径直走向堪称是寸步不离的明慕生。

明慕生见她走近，登时站直身体，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尊敬：“您有何吩咐？”

“……”程梦烬闻言只觉头疼，她满是无奈的看他一眼，抬手喊停：“你我不必如此。”

“本分罢了。”

“随你，”程梦烬不愿与他多费口舌，摆了摆手，“你去办公室帮我把药拿来，谢谢。”

见明慕生并未有所反应，她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强装镇定的对上他带着探究的视线，低声催道：“你想看我死？”

“我看是你想死，”明慕生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果断抬脚离开，嘴里不住嘟囔着：“今天分明喝过药，按理不该难受才对啊……”

程梦烬待明慕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立即提起裙摆，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大步走去。

她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站定，小心叩响。

早已等候多时的叶逢将门打开条缝，低声道：“得不为喜？”

“去不为恨。”

“进来，”叶逢侧身为她留出空间，待程梦烬走进后立即关门反锁，直入正题：“你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最后。”

“药？”

“从未断过，”程梦烬抬头看向全然隐于黑暗的叶逢，神色极为认真：“我只是云怀本退位的一个幌子，现在军队的调用权还不在我手上，其他温室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可以策反的名单我已经交给我母亲了。”

叶逢沉默着思索片刻，随后微微颔首表示了然：“你先暂作休息吧，不要轻举妄动，药先停些日子，等进度一致后再继续。”

“好。”

体力早已不支的程梦烬略有艰难的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好，待急速跳动的心脏重归平稳后再度开口：“明家派人盯我。”

“谁？”

“明慕生，”程梦烬借着月光看向叶逢那道模糊而又瘦削的身影，眉头微蹙：“可他的状态非常不对。”

“第一次见面是在选拔的时候，那会儿他很正常，待人有礼，甚至很谦顺，”程梦烬越回忆，眉锁的越紧，“可他被派来当我的助理的时候，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说，还特别颓丧，”算是见到娘家人的程梦烬一改往日安静娴雅的姿态，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开始同叶逢大肆吐槽，“他对我冷言冷语，什么难听说什么，你说这是个什么人？真讨厌！”

叶逢一头雾水的听着这突然转变的话锋与氛围，本就因缺觉而发麻的脑袋此刻全然成了浆糊。

本该速战速决的信息传递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延长了整整半个小时。

叶逢横想竖想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程梦烬能不带停顿的说这么多的话，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慕生能做到让她如此发指的地步。

将全部苦水一并倒出的程梦烬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她起身整理好衣摆，感激道：“感谢您听我讲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没事。”

“那我先行告退了，祝您……平安。”

“你也是。”

叶逢倚着墙，站在黑暗中借着月光注视着程梦烬推门走入繁华的光明之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的人虽从开始便被放弃，明知所做的一切不过飞蛾扑火，却仍旧竭力全力拼得那半刹光明。

可敬。

亦可悲。

叶逢独坐了片刻才推门离去，本想顺着娄大爷的定位找去，不料刚出门便被几位上流人士堵住。

“哎呀，您是核心技术的工作人员吧？”男子满面红光的看着叶逢，激动不已的向他伸出手：“幸会！幸会！”

叶逢满是茫然的看向他，出于礼貌仅是虚握，语气平缓：“抱歉，您认错人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男人身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大手一挥，随后举手示意不远处的侍酒师端酒上前，拿过香槟递给叶逢：“我在直播上见过你。”

“我不喝酒，谢谢。”

“拿着！不喝你看不起我，”胖子神色一凛，借着身份强行挽回面子，“小香槟没什么度数，你喝点儿！这都是好酒水！”

自知难逃一劫的叶逢不愿再与这类人产生任何正面冲突，无奈接下。

“续儿，”王银柳拍拍身边红着眼眶仿佛要碎掉的明续安慰道：“慕……周晞，他才十九，从小就在高压下长大，他那根弦很容易就会断，所以才口无遮拦了些。”

“我不怪他，”明续抬手拭掉眼角的泪花，只是喃喃道：“是我没能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