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令(135)
“是,是,瑶儿,事实就是如此。”太子一听苏倾竟为他说好话,连忙帮腔应声,心想这苏倾确实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在这皇宫里谁说了算、她应该讨好谁。
司徒瑶听见这话,却依旧没有动容,只是眼神一暗:“是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边的人,是我连累了你,姐姐。他是我们的敌人。当初我就应该回家,不应该来此。”
太子听了这话,心中隐隐作痛,沉声道:“可你已经来了,瑶儿,你难道想要这样放弃么?”司徒瑶只是转过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见状,苏倾挠了挠头,向她开口:“你并没有连累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只要他放了我,从今往后,你便可以安心与他度日,至于战事,这本不该牵扯到你。”
太子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斟酌片刻,叹了口气:“你留下来,我便放她安全离开。”
“你还在威胁我?呵,”闻言,司徒瑶冷笑了一声,几乎又要落泪,却又忍了回去,失望地注视他半晌,才冷冷道,“好,太子殿下,这宫廷都是你做主,只要你肯放了倾姐姐,我可以留下来。”
这少年真是给台阶都不会下。大约颐指气使太久,他将恳求都不觉讲成了威胁,怪不得司徒瑶要生气。这时苏倾已经帮他说够了好话,也就没有再去为他辩解,只是握了握司徒瑶的手,叹气说了句:“瑶儿。”
“姐姐,这皇宫不是你久留之地,你快些走吧。”于是司徒瑶眼泪汪汪地转向她,像是又要流眼泪。
苏倾心里也不是滋味,心想此次一别,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只希望在战火纷飞之中,大家各自安好罢。她鼻子一酸,却学着温容离开时的样子,调笑般说了一句:“又要哭?”她努力忍住心中酸楚,扬唇笑道,“没什么好哭的,瑶儿,我们总会再见面,下次姐姐再带你闯荡江湖,可好?”
“嗯!”司徒瑶带着眼泪勉强笑出来,重重地点下了头。
太子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很,连话也说不出,只听见司徒瑶冷冷声音:“我如何知道你不会在宫外对姐姐下手?”
这下他真的有了恼怒,皱眉道:“我在你心中当真就如此不堪?”
“是。”司徒瑶强忍着心痛说了这么一句。
太子抿了抿唇,攥紧手指,怒极反笑:“好,我确是个不堪之人,那你想如何?”
司徒瑶一时也想不起办法,于是苏倾只好又站出来圆场:“这样,我此次出去会去找温容,等我见了他也便安全了,到时候我想办法联系你。”有这句话,太子肯定不敢再动她。
“那就好。”司徒瑶这才眼泪汪汪地握了握她的手,“姐姐,你路上要小心。”
太子则是直接一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第八十一章 千军帐,足红妆(2)
送苏倾走时,太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真不甘心放你给温均昱。
他不可能甘心。这个女人太狡猾,谁能想到她能有多大本事?除了唐芙之外,他不曾知道一个女子有她这般智慧。
苏倾知道他心中所想,亦知道这种思想的原因。在这个时代,会思考的女人实在很少,就极容易让人震惊。如果她是个男的,他绝对不会觉得她聪明得有那么惊人。苏倾想,归根结底还是性别歧视在作怪。
所以唐芙自视甚高,也一定有这种缘由吧。她猜测。她大概能看到那个从小披上戎装的人,仰着头看向她孔武的父亲,听他声如洪钟:
芙儿,你是唐家的女儿,是未来的唐将军。爹身上的这身铠甲,终有一日会伴你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你必须优秀,要强过世上所有的男子,才不负你脉中淌着的唐家的血。
生活在这个时代,要摆脱世人对女人投来的贬低目光,就必须要强势得让人不得不信服。尹袖的凶残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惯于运用身份的尊贵与财势的强大来作自己颐指气使的底气,所以她只使人畏惧她的凶悍,却不会受人敬慕。而唐芙不同,她靠自己立足,她本身的力量说明了一切,这样的一个女人一旦强起来,便难免被各种惊异的目光捧到天上去。
而被捧到天上去之后,看什么都是俯视,不傲才怪。
苏倾想,果然不管在哪里,独特的女人都是招人爱的,这个天下无双的唐芙一连迷倒了世上最尊贵的两个人,让他们甘心以天下为她开一场赌局,哪个姑娘能赛得过她?恐怕温容都难以为自己做到这些——他向来是个理智聪明的人,爱情根本不足以迷了他的双眼。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温容不可能理解他们的立场——程绘为得到一个女子谋天子之位十年,岂不荒谬?况且那还是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子。而天子,本来一纸诏书,一次指婚的事就能摆平的动乱,竟不惜要将战火燃至民间,更是不可理喻。
所以他这次的失算完全可以说是情有可原。苏倾想甚至当她最终告诉他程绘倒戈的真相时,他也不一定能接受。
这样想着,又难免对比——其实温容也可以不惜一切对她好,只是这个“不惜一切”绝对不是如同烽火戏诸侯一般,这便是他和天子与程绘的区别。他永远冷静睿智,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不该,什么值得做,而什么不值得。所以当初他以为她不爱他的时候就可以转身离开,而要是她真的不爱他,他甚至不会再让自己对她动心。她该庆幸她最终让他觉得她是值得的,才得到他后来的百般疼爱。
可想清了这一切之后,她突然有了种莫名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