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令(140)
苏倾原本以为他肯定又要大惊小怪地怪她口无遮拦,太轻佻什么的,没想到他竟然大方承认了。不由觉得好笑,咳了咳:“忍不住就不要忍啊,你总归要娶我,守着这迂腐的规矩有什么意义?反正在外人眼中我们已经共处一室不知几次,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苏倾始终觉得温容和那些在家中一套套礼数教大的贵公子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大都事事因循守旧,被礼法束缚得畏首畏尾。而温容,他无疑是个正人君子,但绝不死板迂腐,所以他会在避嫌在别处歇息跟守着她保证她安全之间选择后者。可既然这样选了,也知道旁人会是如何想法,却还要遵守这僵化规矩,就不太像他的风格了。
温容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合上眼睛,淡淡回她的话:“我从来不是被他人目光左右之人。”
苏倾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没有答话,良久,又听见他缓缓开了口:“阿倾,你是个孤儿,从小未曾受到郑重对待,如今上天将你交到我的手里,我必然尽心珍惜你,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我不管在你的家乡人们如何生活,也不管你多么不在乎这个,可是在这里,我还未曾堂堂正正地将你迎进我温家大门,有些事我便没有资格对你做,我也绝不会为了自己一时快意,而让你嫁过来的时候已比其他完整的新娘矮上一截,你懂了么?”
这是温容第一次坦白向她谈起这个话题。暗暗的夜里,他的声音沉稳安然,不像是在说什么山盟海誓,只是淡淡陈述事实,却让她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波澜。他的隐忍,是一个古时男人的责任感。这像一个世世生生的许诺——穿越千年岁月,如今上苍将你交到了我手中,我便必将你好好珍惜。苏倾怔怔半晌,心跳得极快,却终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容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那边窸窸窣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溜进自己被子的人抱住。他一惊,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气,温暖的同时却没有杂念,只觉安心。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抵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听进去了,”苏倾紧紧抱着他,声音有些闷,“所以我过来抱你一下,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做梦?”温容忍不住扬起唇角。
“嗯,做梦都没想过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于是苏倾老实回答。
温容轻笑了一声,觉得她总是这样坦白倒也很有趣,伸手拥住她,吻了吻她的头发。
“可是,”苏倾这时候却不得不说些煞风景的话了。她声音不由沉下来,“你说凯旋而归后娶我,我们真的还会有那么一天么?”
原来她一直在担心这个。温容敛了敛眉,却没有让她感到他的忧虑,只是敲她额头怪她多想,责备道:“一切自有解法,我还不至于让你来忧心这个。”实际上他也没有全部的把握,却也不至于一筹莫展。只需要赌一赌罢了。只是这些提心吊胆,他都不愿让她承受。
苏倾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仰头看他:“你不是要和我结为夫妻么?我不能为你分忧的话,你娶我回去难道只为了当生儿育女的工具?”她可不像这里的女人一样。
温容拿她没办法,只好向她的伶牙俐齿屈服,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你先告诉我,你对当今局势知晓多少,我再向你讲。
第八十四章 千军帐,足红妆(5)
苏倾转了转眼,回想着先前在宫中听到的东西,一本正经向他分析起来:“我听程锦说,你好像败了唐芙一次,之后,他知道战况再不容他迟疑,就跟程绘和解,答应他将唐芙指婚给他,然后……程绘就真的倒戈,”她思忖片刻,“这些日子,他一定已经将越郡打了个措手不及吧?之后所有势力联合指向你,你这边可还能应付得过来?”
“越郡覆灭,也就是这半月间的事了,但我倒不至于太狼狈。”温容清楚了她知道多少,便绕着她一缕秀发开了口,“我起兵后,程绘故意利用我在越郡的兵力差不多耗空了那边实力,只顾自己积攒力量,那时我便觉得他们貌合神离,留了个心眼。之后遣密探去秘查,许久才发现他知道我参与争夺,便有了与天子重新联手的意思。我从未料到他这种人能对自己坚持了十年的东西这样轻易地放弃,一度以为中了他们兄弟的计,几番彻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在朝中权谋运算全是真的。
但他着实有了归降的意思,只是暂时按兵不动,与沈昶兜着圈子罢了。
我知道他是在等,可我不知他在等什么。但我明白不论他在等什么,他都对此势在必得。天子总不会甘心叫我得了天下。这样一来,他们必定盟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越郡非灭在程绘手中不可,撤了在那里的军队以保存自己实力,然后去调查他此般缘由。
他做事向来干净,令我一度没有头绪。后来发现了他处处避着唐家军才觉其中端倪,八方打探,闻流言道他不愿与唐家军交锋的原因竟是他曾于唐家军习武三载,对唐将军有意。他还曾向天子请求过要他赐婚。虽说传言多为消遣,可也不能全不信。我自此着重调查这个,也折了好多密探在唐家军营。”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了一声,“那伐檀令主,倒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奇女子。”
“是啊,能让天子跟三王爷以天下博弈,怎会不奇?”提到这个人,苏倾有些好奇,兴致勃勃地转了转身子,“你探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