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372)
幕僚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神色惊恐且阴晴不定。
这和他计划的不一样。
按照他的计划,既然司空不迟这种蠢货非要跟来,不如便将计就计。他不觉得凝辛夷会相信这一切是司空家的手笔,但至少可以模糊视线,在处理事后时,若是有人追查,也能将平北候摘个干净。
而倘若凝辛夷不死,至少也要在她心底埋下对凝家和皇室怀疑的种子。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二话不说,上来抽剑就劈啊!
幕僚恍惚间,凝辛夷已经拖着剑缓缓向前走来。
他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耳边倏而听到了一声极凄厉的惨叫!
那一声痛极却惧极,竟是将他设下的封口印冲破开来!
便见那将司空不迟环绕的箭矢竟然撤去了阻拦的那一层空气,带着未卸的破甲之力,混着足以将司空不迟护身之气破开的杀意,扎入了他的体内!
血色崩裂。
“你竟然伤我!凝辛夷,你他妈的竟然伤我?!你知道伤了小爷我的后果吗?”司空不迟惨叫着嘶吼道,那些箭矢没入他的体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血色的刺猬:“高平司空家与你不死不休——啊!!”
那箭矢竟是随着他的声音,再向前一寸!
“谁想要杀我,我就杀谁。等到我把想杀我的人都杀光了,你身后的人,自然也就会出现。”凝辛夷淡淡道,手上已经再度起剑。
杀意弥漫。
幕僚明明听说过,不能看她的眼睛,此时此刻却下意识抬眼,然后对上了一双泛白的眸子,阴阳二色在她眼中流转不休。
幕僚蓦地意识到什么:“凝三小姐,留我一命!我对你还有用——”
凝辛夷如若未闻,启唇,吐出一个单音:“杀。”
入她瞳者,生杀予夺,皆听她意。
幕僚所有的话语都滞在唇边,眼中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生机刹那便断绝。
他死得太快,太绝对,司空不迟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破口大骂的威胁之语流畅地吐露出来一半,然后戛然而止。
凝辛夷抬眸,似是要看过来时,他终于瑟缩地感觉到了恐惧。
尤其当他看到,那幕僚明明都死绝了,凝辛夷竟然还在他身上提剑捅了几个窟窿。
“都要不死不休地杀我了,还要我留你一命,我在你们心中是什么傻子吗?”凝辛夷抖了抖剑上的血,在司空不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还剑归鞘,一声铮然。
然后,她俯身,用剑在那幕僚的胸口找了找,挑出来了一只钱袋子,打开看了眼银票的数额,再掂了掂其中的碎银,向着瑟瑟发抖鸦雀无声的驿站扔去。
“里面有三千二百两银子,是这些死人的赔礼。”
“至于你。”凝辛夷看着被戳成了血窟窿般的司空不迟。
司空不迟猛地捂住眼睛:“不要看我——!”
凝辛夷顿了一下,唇角有了一丝讥讽之意:“下来。”
司空不迟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
凝辛夷翻身上马,垂眸看他:“给我牵马。”
马蹄声平静却让人战栗,一片白纸蝴蝶从黑暗中悄然振翅,落在驿站里饱受惊吓的众人身上,悄然融化。
夜色中,凝辛夷蜷了蜷手指,收了白纸蝴蝶,平静地指挥失血过多而踉跄的司空不迟:“生火。”
她环顾山林,一手抚摸上腕间的三千婆娑铃,翻身下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你守夜。”
第165章 “世人皆知你所嫁之人……
司空不迟的血如泉涌,他抬手自己拔箭,自己艰难地补住一个个血窟窿,吃下保命的药丸,阴狠地透过火光看向凝辛夷,却被对方平静扫来的视线震慑,又低下头去。
他的双手与脖颈紧贴着皮肤的地方,都卡着一圈婆娑密纹,司空不迟知道,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会被这圈奇异的东西杀死。
火焰的另一边,凝辛夷的手指抚在善渊的额头,之前的滚烫消下去了一些,随着东方的天幕将蓝,他虽依然没有醒来,脸色也已经变得好多了。
三千婆娑铃中可储一切物,但也不能长久地将他困在其中。她留在他掌心的传讯纸没有被动过的迹象,显然历经这些波折,他还没有醒来。
凝辛夷反而松了一口气。
善渊的气息平稳,她扯开他的衣衫看了一眼,发觉之前所受的伤也已经在慢慢愈合,显然这样的昏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休息。
司空不迟压根没有看清楚凝辛夷是从哪里大变了一个活人出来,但这不妨碍他心中对凝辛夷的忌惮和杀意又再重了一重。
这个女人,比他知道和了解到的,手段还要更多,实力也分明更强,强到他甚至不能一眼看穿她。
司空不迟分不清究竟是她一直在藏拙,还是最近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际遇。
可不管是哪一种,这位在神都绝大多数人心中依然是跋扈骄纵的凝家之耻,对于在最上层的几位家主来说,已是如心中一根刺般的大患。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成了所有人都无法轻易杀死的模样。
火光扑朔,她面无表情的面容在火光后闪烁,像是璀璨不灭的烟花,那样的焰色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且近乎神圣的光,让人不敢逼视,却又在看了一眼后,还想再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