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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朝(144)

作者:晏闲 阅读记录

“含灵,你在想什么?”

内阁的小朝会散后,陈勍独留下谢澜安,褒扬阮氏子回报军情及时,真乃虎胆雄杰。

谢澜安自然不会为表兄谦逊,尽数接受,只是眉目犹不舒展。

陈勍这才一问。

“陛下,经此一事,臣以为吾朝军旅有两患。”

陈勍神色一动,他正是被这场虚惊吓得不轻,洗耳恭听:“哪两患?”

“北府军不受兵部管辖,来日若再兴战,难以与其他部旅通力配合,此为一大隐患;”谢澜安的长眉蹙若黛柳,眉梢入鬓,英气绝俗,“二来,除了褚啸崖与谢荆州之外,相比北尉猛将如云,我朝缺少良将啊。”

谢澜安能一眼望穿大玄的弊政,但饭还是要一口口吃,路还是要一步步走。无论户籍制还是兵制的改革,不花上三五年时间,都难见成效。

她看得清楚,北朝也不是睁眼瞎,不会坐视江左休养生息,富强国民。

是以假使来年再战,便又有一场硬仗好打。

不能不早作防备。

回府一路,谢澜安都在马车上思虑此事,进府门时,她还无意识蹙着眉心。

只是一进上院,她便无奈地儇开眉毛了。

原因无他,只见阮伏鲸和胤奚正站在东厢门前,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阮伏鲸已经洗过澡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儒衫静雅,却难削弱他七尺雄躯的阳刚之气。他本就英健沉稳,经过沙场磨砺,更沉淀出几分引而不发的悍劲。

阮伏鲸看看门前那缸金鲤鱼,再看看敛睫无辜的胤奚,又看看面对此景一脸镇定的表妹。

原来他感觉这小子比原先变白了,不是错觉。

世上最养人的风水,便在表妹身边啊。

阮伏鲸在军中不苟言笑,连同伍者都望之生畏,回到家里看见澜安,他心中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反而说笑:“怎么办表妹,我没地方住了。”

胤奚凝望女郎的目光清清白白:“我住哪都可以,我听女郎的,就是在女郎屋子的外隔间打地铺也行。”

谢澜安被二人一同注视,轻捏眉心,“要不……你俩晚上睡一屋?”

第56章

谢府自然不会寒酸到腾不出一间空屋子, 但上房和客房的意义天差地别。

胤奚体贴伤者,谦逊地说:“这屋子还是给阮郎君住,我这就将枕头被褥搬走。”

阮伏鲸还能真让他上表妹房里打地铺去?皮笑肉不笑:“不了, 沙场上幕天席地也睡得, 我没那么多讲究。”

见这俩人还谦让上了, 谢澜安摇摇头, 回了自己屋子。

阮伏鲸用眼神掂量掂量胤奚的身板, 点了他两点:“怪不得, 身上长功夫了,得空跟你练练。”

说闹归说闹,胤奚却是真心敬服为国征战之人,躬身颔首:“愿向阮表兄请教。”

阮伏鲸心说:嗯,这还像点——等等,他叫我什么?

当夜,阮伏鲸歇到谢丰年隔壁的时候,谢丰年特意到他房间,老气横秋地慰问了一番:“哎, 世兄我懂你,想当初阿姊为了两个粽子罚我的时候, 我就知道, 阿姊的心偏啊!”

阮伏鲸面无表情地抱臂:“不关表妹的事, 我让他而已。屋外有鱼太吵, 我睡不着觉。”

·

连续三道金牌发往前线后, 大司马终于领令,退守青州。

随即,崔膺上表自荐,请求赴青州治理百废待兴的州政。

少帝一直想让崔先生入朝辅佐他, 虚悬尚书令的位置待他多时,见到奏书,陈勍亦喜亦憾,召崔膺入宫,诚邀他留在金陵。

“先生既有出山之志,与其远赴边陲,何不留居台鼎?朕愿设西席,恳请先生指教。”

崔膺却只回答了一句话,便让少帝欣然应允,亲写诏书封崔膺为青州刺史,假黄钺,赐百金,又亲自送出云龙门。

他道:“草民留任玉阙,可中兴江左,而不能兴天下。苟有用我治青州,锡佑三年有成,草民还陛下一个东州粮仓,百万顺民,以图天下!”

“何况,朝中已有谢含灵,何用崔膺。”

崔膺离开谢府的那日,正值一场绵密秋雨。谢澜安携阖府相送。

崔膺站在学生韩火寓为他撑的伞下,头一次笑呵呵地与青裳黛眉的女郎说话:“在贵府叨扰了这些时日,亏娘子受得了。老夫已见识过谢氏门风,名不虚传,这便去琅琊故地,抖搂抖搂旧学识,娘子不用送了。”

谢澜安如迎接崔膺那日一般,长揖送别:“先生贞风凌霜,高仪高义,澜安受用终生。偏陲瘠苦,愿先生畅行无碍。”

崔膺拈须含笑。

想当日他为北伐而下山,初见此女,尚未完全相信她真能做到信上所言。今日再看,她助力北伐在先,剿除后党在后,扶幼主,改新法,井井有法,诚不欺人。

年轻人力排万难革故鼎新,他这颓废了半辈子的老头子,怎能不打起精神兴废存亡?

他转头看向为谢澜安打伞的胤奚。

想他夏天来的时候,这名娈美郎君就在谢娘子身后默默撑伞,这几个月来,崔膺眼看着他一点点进益,早已非吴下阿蒙。

可本事长了,这服侍家主的体贴劲儿,竟是一点没变。

老头子也曾做过毛头小子,崔膺不由露出几分会意笑容,对胤奚道:“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子需勉励!”

谢府儿郎个个出彩,他唯独青眼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胤奚恭谨回礼。

要走了,细雨打在伞顶犹如催促,崔膺从没像今天这么啰嗦过,登车前犹回头多叮咛谢澜安一句:“木秀于林,风必催折之。推行新政不易,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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