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219)+番外
那么,他数十年的经营,还有什么意义呢?
“都下去吧。”谢砚闭上了眼,扬起脖颈,喉结微微滚动。
似鱼失去了氧,再浩瀚的海也索然无味了。
门被轻轻带上,带走了最后一道光线,将谢砚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中。
屋外,日月盈仄,白昼几经更替。
光,照不进幽暗的空间。
两日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秦骁跨过门槛时,正见倚在窗边的谢砚肩头覆着一层尘埃。
白色中衣上血迹干涸,几日不曾换下。
消瘦的脸颊上生了青色胡渣,恍恍惚惚仿佛未察觉有人进来。
明明十日前,他还是单枪匹马破敌营的将军。
明明一个月前,他还是朝堂之上,拨弄风云的冷面权臣。
他好像无所不能,他好像什么也不能了……
秦骁暗自叹了口气,“谢兄……还是要保重身体。”
谢砚长睫一颤,盯了秦骁须臾,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点了盏油灯。
影影绰绰的光,让他眼底恢复了些许清明,“我无碍,虎贲营最近没什么动作吧?”
秦骁面露难色,坐在了谢砚对面的椅子上。
他知道谢砚在盘算着即刻攻打虎贲营,取解药。
但其实,他连夜来明月村,是要告诉谢砚一个坏消息的:“李宪德不知如何勾结上了东陵,借来了他们二十口火炮,死守大荒山要塞。”
这东陵人不知从西洋何处弄来的火炮,威力射程能令城墙顷刻坍塌成废墟,绝非普通骑兵可以抵御。
东陵也因这火炮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国,一跃成为诸国都闻风丧胆的存在,无人敢近。
所以,此时还要一意孤行强攻大荒山,无异于送玉麟军六万人去死。
这六万人是镇国公府最后的荣耀,谢砚能为了得一株解药,牺牲掉他们吗?
可若不这样做,他就得眼睁睁看着姜云婵和孩子一尸两命。
姜云婵和玉麟军是支撑谢砚的力量,却也是扼在他脖颈上的两道绳索。
如今,却叫他二舍其一。
易地而处,秦骁也不知如何抉择,只拍了拍谢砚的肩膀,“你好生想想吧,无论做什么决定,玉麟军定赴汤蹈火。”
这亦是谢砚外祖死前,对玉麟军的最后一道命令。
外祖将这六万人的性命托给了谢砚,千钧之重,要如何舍?
谢砚这样一个将他人戏弄于股掌中的人,而今也被命运所控,无法挣脱。
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姜云婵被束缚的无力感。
跟着他,她真的只有痛苦吧……
他苦笑一声。
良久,干涸起皮的嘴唇微启:“秦兄,劳烦联系陆池前来汇合吧。”
“谢兄的意思是:集结大军,强攻虎贲营?”
“秦兄放心,我已想到两全的法子。”谢砚淡淡道。
秦骁不明所以。
世间之事多不如意,安有两全法?
况,秦骁在谢砚眼中并未看到生机,反而看出他目色越来越荒芜,犹如溺水之人缓缓沉入湖底,不再挣扎,不再向生。
秦骁生出不好的预感,“谢兄有什么打算,何不说出来,一同探讨?我或可协助你。”
谢砚神情轻滞,“确有一件事需要秦兄帮忙。我在北盛没什么信得过的亲缘、朋友,若……我夫人将来顺利生产,可否请秦兄代为收养照料那孩子?”
“谢兄此话何意?”秦骁听出了托孤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
谢砚也起身,谦谦而礼:“有劳秦兄,我在吉祥钱庄备了份资产够孩儿一生无忧的了,至于剩余资产皆留给吾妻。”
谢砚想了想,又改口道:“她约摸是不屑拿我的东西的……我想她以后约莫会去做生意,就劳烦秦兄在生意上多帮衬她,徐徐把银钱转赠她就好,莫要提起我。”
“这……”
秦骁意识到情况不对,可他从谢砚口中撬不出什么话来,便也只能先应下,去联系陆池来劝了。
偏房再度恢复寂静。
油灯被关门带起的一阵风吹灭,谢砚陷入了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默默坐回了窗前,从衣袖中取出那把未完成的长命锁。
红绳串着的小金锁,悬于半空中打着转,折射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点,有些刺眼。
谢砚长指抚过锁面,眼眶有些酸,“对不住了,桃桃,咱们不能再耽搁你娘亲了。”
是他的错。
从前总想着拿孩子绑住姜云婵。
所以姜云婵才会恨透了这把枷锁,恨透了孩子。
将来就算救回他们母女,也总不能让他们母女相看两厌?
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别人,才好放她自由,放她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只是,要委屈这孩子了。
那么小的孩子,却历经苦难,永远得不到爹娘的疼爱了。
谢砚心口刺痛,取过刻刀,想把长命锁雕刻完成。
远恩大师曾说过这长命锁开过光,只要在锁面上刻上对孩儿的祝祷,孩儿便会受佛祖庇佑。
可这锁面太小,他对孩儿的祈愿又那么多。
他想孩儿健康长寿,想孩儿平安永乐,想孩儿不受蹉跎……
小小的长命锁又岂能承载得住?
他于是学了米雕,将他心内所愿都密密麻麻雕刻在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