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64)
待易夫人赶到后院时,哪里还有黎十娘的身影?
她深呼吸一口气,讽道:“八位长老自诩神通,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易氏八长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有人搭话。
易夫人气极:“难不成各位长老与黎氏里应外合?存心搅得易氏鸡犬不宁?”
“大夫人慎言!”五长老道。
易夫人冷哼一声,心头的怒火都快烧了起来,手里的骨鞭抽了过去。
大长老微微抬手,抓住骨鞭,两方僵持。
大长老面色淡然:“易氏出了家贼,有人放走了黎氏!”
易夫人脸色微变。
“如此,大夫人还要起内讧么?”
易夫人收了鞭,脸色冷的犹如雪地里的冰雪。
***
黎十娘紧紧搂着怀中的骸骨,踉踉跄跄地穿梭在漆黑的林中。
地面积了一层厚实的积雪,一脚踩下,便深深陷了下去。
心口像是咽了一把砂砾,堵得她无法呼吸,胸腔在剧烈起伏,喉间是浓烈干涸的血腥之气。
黎十娘扶着树,停了下来,捂着心口,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浓黑的心头血。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黎十娘吃力地侧头回看,只见积雪之上零落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
她跑不动了。
她喘着粗气,背靠着树,缓缓蹲坐下来。
四野寂静,黎十娘伸手隔着衣服轻覆上婉婉的骸骨。
婉婉,别怕!
娘亲……娘亲,很快就来找你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天空是一片深蓝的黑,四下白茫茫的,意识逐渐缥缈,身体轻飘飘的,什么都抓不住。
易氏八长老,果真名不虚传啊!她这样想着,彻底陷入了黑暗!
***
“你亲自盯着,三个时辰,不许早了,更不许煎过时辰!”末了又补了一句,“这药精贵着呢!”
黎十娘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见司大夫的声音了?
好温暖。
到处弥漫着一股药香。
“师父,您交代的事儿,我何时办砸过了?”司遥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她无奈回过头。
司灵隐摆摆手,催促道:“手脚麻利些!”
司遥只把这话当做耳旁风。
司灵隐走到床边,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黎十娘的腕间,继而慢条斯理地摊开针包,轻捻了一根,扎在黎十娘的太阳穴处。
黎十娘轻吟一声,随着尖锐的刺痛睁开了眼,她怔怔地盯着司灵隐,看着他将针拔了下来,在烛火上铐了铐,擦干净重新搁回针包。
“傻了不是?”司灵隐淡淡地瞥了黎十娘一眼。
“司大夫?”
“看来没傻。”
黎十娘僵硬地将脸扭回床里侧。
司灵隐岂能不知她的心病,站起身来,淡声问:“你在怪我?”
见黎十娘依旧不说话,他冷笑一声,“早说嘛,你的好侄女还能省些劲儿!”
黎十娘垂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动。
“六岁的小姑娘,独自弄了块木板,把你从山上拖下来,手掌磨得满是血泡,到了院子就晕死过去了。”
黎十娘嗓子沙哑:“她为何半夜出现在山上。”
“找药材。”司灵隐难得耐心,又补了一句,“有些药怕人!”
黎十娘第一次听说药材怕人的,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替我谢谢她!”
司灵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子里又变得安静,炭盆搁在地上,里头的炭块烧得红红的,窗下的木桌上摆了一只瓷瓶,里头插着一支绽放的红梅,淡淡的幽香弥漫在室内。
忽然,门帘被挑开。
“师父,这味药材是不是得先下水?”
司遥抓着一株草花走了进来,才发现黎十娘已经醒了,她高兴地跑到床边,睁大眼睛:“你醒了?”
黎十娘复杂地盯着她被白布裹得跟粽子似的手,问:“怎么裹成这样了?”
“师父裹的!”
黎十娘不着痕迹地扫眼窗下侍弄梅花的人,司灵隐轻咳一声,对司遥轻斥道:“知道还问!”
司遥耷拉着脸又出去了。
司灵隐安静地折腾着瓶内的梅花,像是怎么摆都不满意,干脆一剪子剪了。
他将剪下来的花枝丫随意丢在一旁,问:“你可曾听说过,青铜鬼灯?”
青铜鬼灯?皇室至宝?
黎十娘身为江北人对此至宝自然有所耳闻,她不解地看向司灵隐,心脏却在胸腔内怦怦跳动。
司灵隐自顾自将花瓶换了位置,说:“传说,一百多年前,龙宫头村暴雨不止,一连下了半个月,于某日午夜十分,从山上冲下来一副血红的棺椁,那棺椁四面雕刻了四大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血棺底部渗透的鲜血混着泥浆流到官道上,这才被村民发现。”
“许是那几年日子也不好过,村民们也顾不得禁忌,决定开棺取宝。”
“棺材打开了,里头连具尸体也没有,只摆放着一盏古灯。”
“更诡异的是,村内数百名村民,三日内,接二连三暴毙而亡,此后,此村终年弥漫大雾,无人敢近,长年累月,便成了一座无人鬼村。”
司灵隐总算满意梅花的摆放位置了,他搁下剪子:“那古灯有凝聚残魂,温养灵魂之效,几经辗转,这才流落皇室,奉为至宝!”
“你若想救婉婉,七日内,须得将那鬼灯盗出来,若超了七日,残魂消散,或被阴差引入冥界,那便回天乏术了。”
黎十娘浑身都在颤抖,婉婉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