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176)
就见师父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阵法书。
“师父?”司遥做贼心虚,垂下脑袋不敢看他。
屋子里安静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司灵隐冷着气压,一言不发。
外头的风似乎停了,只床头一盏小小的油灯不堪赢弱地微微摇曳着。
“师父!”司遥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伸手去牵司灵隐的食指。
司灵隐脊背微僵,试图抽开手。
却被司遥紧紧攥住。
半晌,司灵隐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书记载皆为阴邪之法,且未做考究,做不得真!”
“你可知晓,方才险些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师父!”讨好儿似的,她又抓了司灵隐一根手指头,将他两根手指紧紧握在掌心。
司遥的手心很热,司灵隐狠不下心责备,只说,“早日歇着罢!”
“还不撒手?”
司遥立刻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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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姑娘?”彩华见司遥走神,唤了几声。
司遥回神,垂眼瞧着手里的书,她一直觉得师父待她冷淡,应当是很不喜欢她的。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师父待她,一直很好。
她将书郑重地将书擦干净锁进柜子,转而看向彩华:“你这是要赖上我不成?”
彩华听出了她话中玩笑之意,道:“姑娘与小姐相识,应当知晓小姐的脾气,彩华也不想在此碍眼,实在是……”
“姑娘若有什么委屈,大可与小姐对峙,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生死全凭主子一句话,还望姑娘怜惜才是!”
“还不带路?”司遥道。
彩华是个倔的,若是她不走这一趟,这丫头怕日日都得缠着她,更何况,她就有话要问顾汀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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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顾府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两个小厮搭了个梯子,一个在下头扶着,一个爬上木梯,将门口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取下,点燃里头的烛火又重新挂了上去。
大红灯笼高高挂,夜风袭来轻轻晃。
灯笼红色的光影散落在地面,流光溢彩。
“彩华姐姐?”两个小厮见了彩华,忙堆笑着招呼。
彩华微笑着点头,带着司遥进了府,穿梭过狭窄的石路上,朝着顾汀汀的院子去。
顾府灯火通明,瞧着倒是比往日更热闹些,三三两两的丫头提着灯笼,嬉笑着走过廊檐。
“没长眼么?”
一声轻喝,司遥回了神,只见彩华柳眉怒瞪,呵斥眼前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扶木桶的小厮。
“这都来了几日,怎么还如此毛手毛脚?”
那小厮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笨拙地用衣袖去擦彩华的鞋,彩华后退数步。
“行了行了!”
“彩华姐姐,对不住……”小厮嗫嚅着连连道歉。
“怎么了?”司遥走上前,只见彩华的裙摆,胸襟,就连脸上都被染得红艳艳的。
她低头扫了眼木桶,桶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里头装的应当是染料,在黑沉的夜色下,地面上仿佛浸染了满地的鲜血,骇人得很!
彩华皱着眉,看着小厮局促地用衣袖擦着脏污的地,她摇摇头,斥道:“还不快滚?”
那小厮如蒙大赦,擦肩而过时,昏黄的灯火映在他的侧脸,司遥心头没由来得地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等等!”
那小厮猛地顿住脚步,却没回头,上半身隐匿在黑暗中。
司遥朝着他走了两步,正欲仔细瞧个清楚,却被彩华一把拉住:“司姑娘,别让小姐等急了,咱们先去罢!”
“不差这一会儿!”
两人拉扯间,那小厮脚底抹油了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司遥若有所思,看着小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怎么了?”彩华问。
“这人我见过!”
彩华扑哧一声笑了:“我的好姑娘,那小厮是前几日才来的,你几时见过?”
“这些都是难民里头挑的?”
彩华在前头带路:“可不是?还是小姐亲自张罗的!”
初秋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夜风越过高墙,彩华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司遥温声道:“你要不回去洗洗,换身衣裳?”
彩华摇头:“就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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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汀汀坐在书桌旁,手中捏了一根灰色的腰带,桌上堆了一叠杂乱的账本。
桌角点了支蜡烛,昏黄的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完美无瑕。
她叹了口气,眼眸中是散不去的哀愁。
“嘎吱——”门被推开。
顾汀汀眼皮都没抬,不耐道:“我都说了,会考虑的,是要逼死我么?”
“小姐?”彩华放轻声音。
顾汀汀猛然抬头,就见司遥站在彩华身后。
她一骨碌从椅子上起身来,语气惊喜:“阿遥?”
司遥别开脸。
顾汀汀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走到彩华身边,伸手在彩华脸上刮了刮,雪白的指腹便被染红,她放在鼻尖轻嗅:“染料?”
“怎么弄的?”
彩华将来时被小厮撞了满身染料的事儿说了,顾汀汀笑了笑:“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夜里凉,可别冻着了!”
彩华见了礼便下去了。
屋里头静了下来,只桌角的蜡烛燃烧发出清脆的“霹雳”声。
“阿遥,你还在生气?”顾汀汀小心翼翼地看着司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