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化太快, 好似龙卷风。
便就是代钰也有些弄不懂宗祈的想法了——好似自从这孩子做了皇帝之后, 他的心思她就再也没有弄懂过——或者说, 她大约从未懂过他吧?
所谓的君心难测,便就是如此吧?
不过不管怎样,君无戏言,他既然说了这话,那么,想必她是肯定不会再入宫了。
同这个结果相比,似乎嫁给余泽,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何况,方才那瞬间的心痛,她已经没法再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已经陷入进去了,这位小余公子,果然非一般人物,连自己这种自诩心若止水的人,也终究被吹乱了涟漪。
叹息着低下头,果然见到那人睁开了眼,虽然虚弱又无力,但眼中分明有着细微的笑意——总觉得,好似被算计了一回的感觉……果然论心计,他们谁都玩儿不过余二么?
虽然说,没有人胆敢用自己的性命相搏,但是遇到这样的局面,也的确非这样做不可了。
耳边是宗祈惊喜的“余二你醒了?御医呢!快过来看看他!”然而代钰却觉得,好似什么都听不真切,这个人总算是没有死,那么,一切都好似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并不把宗祈的大呼小叫当做一回事,但是并不表示别人不会,毕竟人家是皇帝,这一点可不是谁都够胆子无视的。
于是几乎是宗祈的话音才落,底下跪着的那些太医们立刻就蜂拥而上,代钰叹了口气,想要收回手退到一边,冷不丁手却被余泽拉住了。
她一愣,低头就看见他的眼——里面盈满的那些情愫,若是她再看不懂,也就枉费了两世为人了。
何德何能,得此深情。
好像怕被那目光灼痛一般,她竟不敢再同他对视,用了些力想要挣开手,却发现根本挣不动——余泽死死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几乎让代钰以为他的身体根本没事,方才的一切都是装的。
然而她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见余泽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她便吓得再也不敢乱动,由得他握着自己的手,直到他被太医们一番“抢救”,扎针喂药之后又昏睡过去,也没能脱身。
连昏睡过去也不肯放手啊,这可真是执着。
代钰无言地叹息了一声,却也只有任他抓着,原本除了久了之后手容易麻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她忘记了,之前宗祈下旨传召了余泽的父母兄长入宫。
于是,一脸悲怆的余家老爷夫人和余大公子奔进宫里来的时候,就正好见到她守在余泽的床边,两人双手紧握,一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模样。
旁边自有太医说了现在的情况,余老爷和余大公子听说余泽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便就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退出去跟宗祈说话了。
自从宗祈说了那“赐婚”的话之后,他便愈发表现地大度起来,不但把内室留给代钰和余泽,便就是见到余老爷和余大公子两人,也十分客套有礼——完全恢复成了一个英明君主应该有的样子,好似之前那个为了红颜怒发冲冠的年轻气盛的小皇帝完全是她的错觉。
这还真是,非常适合为帝为君的性子呢。
代钰在心中苦笑,再次试了试还是无法把手从余泽的手里抽出来之后,便就放弃了这种无用的努力——但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接受余夫人的注视,也实在是件让人尴尬的事儿。
说起来,她鲜少有跟余夫人如此亲近的时候——除了跟着贾敏出席过几次夫人们的聚会,偶尔同这位余夫人碰过几次面,说过几次客套话之外,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
这位余夫人给人的感觉,同整个余家很是一致——沉稳、内敛,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觉得不敢小觑——果然不愧是余大人的夫人,余二的娘,就冲着这份沉静的气度,就不会让人错认了去。
但这位一向沉静得体的余夫人,在方才进殿的时候,也破天荒地露出了惊惧悲愤的神色——好在余泽没事,她便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可以如同平素一般,静静看着代钰了。
说是如同平素一般,其实也不尽然。
至少,平素,她们两个人是没可能坐得这样近的。
余夫人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慈爱中带着宽慰和赞许的目光,可不就是婆婆看着自己属意的儿媳妇的眼神。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代钰觉得自己愈发紧张,想要解释她和余泽其实不是看起来这样一回事,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虽然开不了口,但是余夫人却开了口:
“黛玉,你可愿意,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第一百零七章 归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这余夫人看着温和文静,说话还真是有够直接的——简直跟她那位小儿子余泽一个样。
有了跟余泽打交道的前车之鉴,代钰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不过, 还没有等到她说话,那余夫人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黛玉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不会怪我说话失礼罢。”
她看着代钰, 虽然是微笑的模样, 但目光中的东西, 却远比高兴这一种情绪复杂的多。
不过她为何会如此, 代钰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既然是新皇亲口说了要赐婚,不论余家也好,林家也罢, 恐怕都没有拒绝的余地——即便是她, 也觉得,无谓的抗旨是不可取的。
但,难道这就真的要嫁了吗?
虽然说,经过之前的那一场事, 她对嫁给余泽这事儿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