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低声开口，这一刻，他彷佛不再像一个帝王。

听到他的话，年世兰不由得笑出声来，苍白的笑声引起了她一阵剧烈的咳嗽。

“华贵妃当然是爱皇上的。”

这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爱着皇上呢，但曾经的年世兰已经走丢了。

她话中的意思皇帝听的分明，紫禁城的华贵妃当然爱着皇上，但年世兰已经不爱了。

皇上抿了抿唇，手固执着拉着她的手，因为生病，她彷佛连手上都没了肉感，直让人觉得瘦骨嶙峋。

“朕从前做错过很多，世兰能不能原谅朕。”

皇上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涸，身为帝王的骄傲，让他这一生都没有认过错，但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尊贵如皇帝也没了办法。

生老病死，便是人间帝王也要遵循。

“臣妾已经不怨皇上了，当初，是二哥咎由自取，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了年富年兴他们，臣妾很感激皇上。”

“皇上给了臣妾温宜和四阿哥，让臣妾最后的时光在宫里活得恣意，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但皇上想要的，臣妾真的做不到了。”

皇上对她的让步，年世兰都看在眼里。

但她和皇上之间隔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自从皇上对她百依百顺开始，她便看出了端倪。

她跟着皇上从潜邸和紫禁城，枕边人的性子，她如何不知道呢？

皇上透过她的脸，每次都在怀念的模样，时间久了，便让年世兰明白了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胤禛心中涌现出无比的酸涩，身为帝王，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有这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年世兰继续盯着皇上的眉眼，似是要将这张脸仔细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爱了一世的人，哪怕回不到曾经，但在心里到底也是不同的。

她温柔的开口，犹如那年在潜邸时初见的时候，“皇上不要怪罪太医，不要怪罪任何人，是臣妾自己没有福气，不能陪皇上白首偕老。”

“皇上已经为臣妾让步了太多，臣妾后来便知足了。”

“可能皇上若不是帝王，那也能和臣妾一起在民间做对平凡的夫妻。”

“能得到皇上的一点点真心，臣妾此生也无憾了。”

说到最后，她的眼中流出一行清泪，最终慢慢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一生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其实她想要的，始终都很简单。

但世事无常，或许胤禛不是皇帝，她不是年家的女儿，一切便能不一样了。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滑落，皇上悲泣万分，华贵妃薨了。

景仁宫。

听到宫中的丧钟，皇后停止了念经的动作，径直看向了窗外。

“娘娘，华贵妃娘娘薨了。”

听到绘春的话，皇后手中的佛珠滑落，这些年，从前后宫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没想到骄傲的年世兰也走在了她前面。

她颤抖着声音开口，“皇上如何了？”

绘春看了一眼皇后的神色，“皇上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在翊坤宫数度昏厥，如今四阿哥和温宜公主正陪着呢。”

听到绘春的话，皇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皇上一向薄情，但到最后却看清了对华贵妃的心意，当真是无比可笑呢。

把人伤的如此痛彻，结果最先反悔的人竟然是皇上。

“让人提醒皇上保重身子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皇后的声音都弱了几分，若是还有希望，她岂能接受这般的结局，但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华贵妃回心转意，就如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回心转意是一样的。

景仁宫又响起了念经的声音，穿着深色袍子下也是佝偻且纤瘦的身躯。

这几年，皇上是如何对华贵妃的，前朝和后宫都看的分明，如今华贵妃过世，皇上心中悲痛万分，甚至连早朝都缺席了几日，让四阿哥代为主持。

成为华贵妃的养子之后，给四阿哥带来了很多便利。

起码在四阿哥的心中，他还是十分敬重这个养母的，同时他也知道他的养母对皇阿玛来说十分重要，皇上教会了他很多帝王之道，教会他帝王的爱是节制，是隐忍。

但皇阿玛对华额娘的感情却是十分复杂，甚至连四阿哥都觉得，皇阿玛对华额娘的宠爱，很大程度上带着愧疚和补偿，彷佛要把曾经没有给予对方的东西一股脑的补偿过去。

华额娘表面上看起来肆无忌惮，但在处理了甄嬛之后，便也没做什么。

甚至在后来皇阿玛准备晋位对方为皇贵妃的时候，都拒绝了。

华额娘说，皇后尚无大错，皇上若是晋封她为皇贵妃，前朝言官不会善罢甘休。

但自从太后过世之后，皇后全心身的精神都在三哥身上，皇阿玛不喜欢皇后这点已经是事实，便是皇阿玛真的晋位华额娘为皇贵妃，前朝臣子也不敢置喙。

说到底，只是华额娘自己不愿意罢了。

他本以为皇阿玛听了这话会暴怒，但皇阿玛也只是愣了一瞬之后，便笑着拉起了华额娘的手，温和的开口说道，“你既不喜欢，那朕不说了就是。”

“世兰如此替朕着想，能不能再对朕笑一个？”

在他的记忆中，这样的场景似乎发生了很多次，华额娘是个严肃的人，所以脸上鲜少带着笑意，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皇阿玛总是想看到华额娘笑。

皇上为了华贵妃的过世悲痛万分，甚至太医都常驻养心殿了，四阿哥因为被皇上指派监国，好在他跟在皇阿玛跟前学了很长一段日子，这才没有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