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破镜重圆](80)
他指的是那只灵蛇手镯。
香烟灼烧到了尽头,猩红的火光烫在了她的手上,应南嘉手指狠狠一颤,燃烧过的灰烬抖落一地。她回过神,将烟蒂捻灭,眼皮轻阖上,复又睁开,轻轻地应了声“嗯”。
电话那端静谧了几秒钟。
紧接着李屹问:“你怎么了?”
他声音没了片刻之前的懒倦,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应南嘉沉默着,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嗓音低哑地呢喃了句:“李屹,我有些累了。”
李屹遽然起身,办公椅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吱一声刺耳的尖锐音节,顺着听筒一路传了过来。
他沉声问:“你在哪?”
应南嘉:“……市一院。”
李屹说:“等着,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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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园距离这边并不近,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遇上堵车就更甚。
应南嘉不是一个会轻易示弱的人,更不会去主动麻烦别人,但此时特殊……她是真的觉得有些累,累到什么都不愿意想,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伤口流血就让它去流吧,她懒得巴扎处理,只想静静地坐着、缄默着。
但她没想到李屹来的这样快。
二十分钟多一些…也可能是三十分钟…谁知道呢,应南嘉没计算时间,她只觉得一个恍惚,等再抬眼时,他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此刻的李屹形象少有的狼狈。
发丝凌乱着,衬衫袖子还挽在手肘处,领口敞开了两颗纽扣。他一路踩着最高限速疾驰而来,在医院门口停好车之后,四处找她废了一番功夫,因而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喉结一并上下耸动了几番。
应南嘉阑珊着掀开眼皮看他,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你来了。”
李屹却没答话,他垂眸,看着她脚背,眉心霎时拧出几道褶皱:“疼吗?”
应南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疼。”
李屹却不信。
他一脸肃然地睨她一眼,蓦地俯身,曲起一只腿半蹲在她身前。应南嘉下意识的挪开腿,却被他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粗糙炽热的掌心紧贴在她被风吹的微凉的皮肤上,令她动弹不得。
“别动!我看看伤口。”李屹低声呵斥。
应南嘉停止挣扎,僵着腿,任由他低头细细打量。
而她垂着眼,看着他的发顶,再度失了神。
片刻功夫,李屹松开了手。
他起身站直,路灯从他身后照过来,他高大宽阔的影子将应南嘉整个人罩住,稍显几分压迫感。
“伤口不深,但最好包扎一下。”李屹说完,停顿了下,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跟我去门诊。”
然而应南嘉还是道:“不去。”
李屹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语气也更加凛冽:“应南嘉,别任性。”
应南嘉一动不动,仰起未施粉黛的素白的脸,漠然重复:“我不想去。”
她莫名的执拗,带着些故意的成分。
她垂下眼睫,两手扣在花坛边上,指甲抵着冰冷的黑灰色水泥石。她才刚从那栋令人窒息的建筑物里出来,断然不会再重新进去。应南嘉固执地想着。
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骤然失去重心。
眼前事物猛地颠倒,待应南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李屹打横抱在怀中。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应南嘉开始抵抗,她挣扎,两条胳膊抵住他坚硬的胸膛,身子往外趔,两腿在半空中踢着,牙齿咬住下唇,沉默着抗拒,偶尔从齿缝中溢出一声闷哼,又很快收了回去。
可她越是用力,李屹手臂就收的越紧。
他像是诚心跟她作对,死死抱着她就是不松手,任由她凭空闹着。
夜里十点多,医院虽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却仍时不时有人从中院穿行而过。她被他抱着,又不停在挣扎,难免显眼,碰巧有人经过,被这动静吸引来目光,一路边走边盯着他俩,像是再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应南嘉再也无法忍受,涨红着脸,眼中沁着泪光,很快,那泪意越聚越多,最终汇成汩汩溪流,从眼角一路流淌下来。所有被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完全触底反弹,她咬着牙关,想要歇斯底里的喊叫,却仍旧碍于本性的枷锁,只能颤着嗓子,气急败坏的低声抖着声说:。
“我说了我不想去!”
“李屹你放开我!”
“李屹!”
李屹原本阴寒至极的脸色却在她一声声的低吼中,稍稍融化了些。他方才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花坛边上,低垂着头,发丝垂落在身前,脚上是干涸的血迹和一道尚未凝结的伤口。她坐在那儿,孤寂清冷,与世隔绝,周身萦绕着沉沉的郁气。
应南嘉向来是高傲的,居高临下且意气风发的。
她该永远光鲜亮丽,而不是这般死气沉沉。
那一刻,李屹心脏像是被人突然一把紧紧攥住。他一眼瞧出她状态不对劲,却没有立场问询,忍耐克制许久,才只是出声要求她去包扎,不想这点也被拒绝。好在,她虽然在他怀里抵抗低吼,却也不再沉郁,而是像个活人了。
李屹走向医院急诊,却在楼前十几米处停下脚步,转了方向。
黑色的路虎停靠在住院楼侧面,他抱着她过去,单手勾开副驾驶车门,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去,紧接着弓起背,上半身探进车里,扯过安全带帮她系好,顺便将人紧紧捆住。
“砰”一声巨响,副驾驶的车门被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