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破镜重圆](93)
应南嘉咬住唇内侧的软肉,直到满嘴铁锈味才勉强镇定下来。她有很多话想质问,到最后却只淡声问了他一句:“能不去吗?”
然后,李屹摇了摇头。
他说:“我已经决定了。”
应南嘉抿住唇,手被装排骨的塑料袋勒得生疼,疼得她差点就掉了眼泪。她生生忍住,掀开眼皮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声音轻的几乎要飘散在空中:“那我们呢?”
李屹喉结耸动,别开眼,神色是她看不懂的复杂:“如果你是我,前途和你,你选哪个?”
应南嘉听懂了。
她垂眸,轻一点头:“好,那就不谈了。”
说完,她没再看他一眼,沉默着走进厨房,将排骨扔进水池。再出来时,整个人又变成了他最初见她时那般,高傲漠然:“你挑个我不在的时间搬走吧,不用知会我,钥匙放在玄关柜以上就行。”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李屹果然按照她说的那样,找了个她不在的某个下午,用了几个小时不到,将他所有的东西打包带走。他两年来在这间房子里生活的所有痕迹,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抹除地一干二净,等应南嘉再回来时,连他一丝存在过的端倪都找不见。
他走之后,高傲如应南嘉,删除了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断绝了他们之间联系的最后一丝可能性,到最后,甚至连那间公寓也不愿意再住,毕业之后就从那里搬离出来,连房子也转手一并卖掉。
应南嘉并不相信他口中的为了前途。
李屹不是那样的人。
但除了这个借口,她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他决然分手的理由。
应南嘉将自己困在原地了好久,冥思苦想,只想知道一个原因。后来还是徐锦骂醒了她。她恍然明白,知道原因又如何,结果是由他亲自选定的。
结果,就是最直白的答案。
于是应南嘉不再纠结,彻底抛开过去,一心只往前走。她顺利毕业,找到一份在画廊的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发觉不是自己想要的状态,毅然辞职,后盘下这间酒吧,叫来徐锦一起。她每一步都认真地向前,努力学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对那些拉扯着拽着她的过往,没再回头看一眼。她的经济越来越富裕,思想越来越成熟,脾性越来越沉静,情绪越来越稳定。她修修补补,将自己缺失的那些东西逐渐填满,不用再依靠旁人。当然,中途也有遇见过几个不错的男人,谈过几段恋爱,虽然最后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分了开……总之,没有李屹那几年,她过得还算不错,哪怕后来重新遇见他,她也从未想过要跟他再续前缘。
可李屹显然不这么想。
他强势介入她的生活,搅乱她平静的日子,一步步地算计着靠近。如今,他们之间早已由不得她的控制,已然纠缠到今天这种暧-昧不清的局面。
李屹想要跟她重新在一起,应南嘉也没有那种非和前任老死不相往来的执拗。她随遇而安,缘分怎么走,她就怎样跟随着。
但这不意味着她仍要继续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
一番话说完,她停下,喉咙有些干燥,便拿起酒杯浅酌了口。冰凉顺滑的酒液顺着喉管下滑,嗓子里那股灼烧的刺痛感缓解了些许。
应南嘉放下酒杯,几缕发丝随着动作掉在脸颊,她抬手拨开,扯起唇角轻笑了笑,“我想说的说完了,该你了。”
“南嘉,我……”
“嘘,先等一下。”她打断他,伸出葱般细指抵住红唇,琥珀色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审视:“在你开口之前,我想先提醒你一句——李屹,我想知道全部的真实,这是我和你,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屹眉眼深邃地与她四目相对着。
片刻,他问:“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应南嘉摇了摇头:“我想听你亲自说。”
李屹一顿,哑声说:“好。”
那些腐臭破败的过往,和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的秘密,只要你想听,我全部告诉你。
第49章 坦白局。
“南嘉。”李屹叫了声她的名字。
他别开视线, 两腿分开坐着,手肘抵在膝盖上,肩膀撑开一道宽阔的直线, 头颅却低垂着,向来笔直的脊梁因着这个姿势微微弯了起来。
李屹几乎从未露出过这副姿态。
应南嘉看着, 一动未动,安静地等待着。
“……说起来,我们之间的经历竟然有一部分是巧合的雷同。我妈去世的早,我爸……暂且这么称呼他吧,他确实没死。但是南嘉,当初我跟你说, 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这句话并不是骗你, 而是我确实这么觉得。如果可以选择,我爸,那个人, 我宁愿他已经死了。”
如果说南仪生前活在应旭烽为她精心编制的华丽假象之中直到去世,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幸福完美的短暂的一生, 难么李屹的母亲就远没有这么好运了。
小城市,普通工薪阶层, 她二十出头自由恋爱嫁给了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化工厂工人, 婚后日子谈不上有多好, 但起码吃穿不愁,夫妻两人相敬如宾, 生了一个可爱聪慧的儿子,又一起靠着多年积攒的工资加上贷款买了车和房, 在小城市先很多人一步过上了小康生活。
直到李屹初二那年,原本踏实勤恳的男人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先是输工资,输光了之后再偷偷用光了积蓄,然后彻底没钱了,瞒不下去了,就将主意打到了李屹妈妈的工资和存款上。他先是哭,再是下跪,对天发誓自己还完欠的钱就再也不赌了。李屹妈妈心软了,给了钱,再三叮嘱那是原本存起来给李屹读书上学用的,一定要还了钱彻底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