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情(122)
之前他提到过不少次想同她去拜访下家人,都被她含糊拒绝了,应元岭看出她不喜便也没有再说。
“嗯。”杨沧眉心拧着小山丘,在万齐枝对面坐下。
她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不尴不尬地说:“公司忙,你过来干什么,我就是和元岭吃个饭。”
“你俩认识吗?你跟他吃什么饭?”她冷道。
万齐枝被这么直直一怼,脸色也是一僵,彻底下不来台。
“沧沧。”应元岭眉心微跳,不太认同地喊住她,“伯母是关心我们。”
杨沧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朝他看过来,那双黑眸在没有笑的时候带着尖锐的凌冽,妩媚的眼睛浮着冷意。
应元岭怔住,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他面前,杨沧总是和煦且平静,虽然他也能察觉对方戴着一副社交礼仪的面具,但仍期盼见到她真心实意笑的时候,却没想到先被她冷冰冰的目光吓了一跳,那样的充满戾气,带着某种他不习惯的陌生。
杨沧看不出情绪地盯了他几秒,忽然一笑,那浑身散着的淡淡冷意瞬间褪去,好似那尖锐的女人只是他恍惚的错觉,她笑的风情万种,妩媚动人,“是啊,她是我妈,我能和她计较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下巴,“坐下啊,既然都遇上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好。”应元岭颔首。
这顿饭吃的不尴不尬,原本杨沧不在,万齐枝和应元岭虽没见过,但也长幼之间聊的体面和谐,杨沧出现,笑的如沐春风,反倒让万齐枝后背凉意飕飕。
她这个女儿,虽然不是杨玉龙期盼的男人身,心却是八面玲珑,比多数男人都更胜一筹,折腾起人来也是比魔王还可怕。
吃完饭,她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局促地对镜子里冷着脸的杨沧说:“……昨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哪句?是我生的和杨玉龙一样刻薄,还是浑身长刺活该连个穷小子的心都拿不下。”
万齐枝一僵,“你要不是总跟妈妈叫板,我怎么会那么说你……有哪家淑女千金是你这样咄咄逼人……”
“有哪家淑女千金是被逼着做男人的。你以前期盼我能独挡一面给你在杨玉龙面前长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你又嫌我浑身刺太多。我亲爱的豪门大小姐妈妈,如果不是我浑身长刺别人吞下去了都要满口带血的吐出来,我早在商战里被杀人不见血的刀灭了。”
她丢掉擦手的纸巾,转身叹气道,“别再干涉我的事了,行吗?”
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说,自然也知道她听进去了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总算寻得了一些时日的清净。
生活忙碌起来,工作和出差连轴转。
圣诞节的那天,早上起来就见外面飘着隆冬大雪,她难得犯懒,安排助理推迟会议等事项,赖在床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鹅毛大雪漫天飘落,房间里安静温暖,怀里的杨雾睡得格外香甜。
她很少将孩子抱过来同睡,昨晚她哭的厉害,杨沧哄了她很久,等她睡着后过于困乏便也直接睡去了。
怀里的孩子长了许多,刚出生时羊水泡的她皱皱巴巴,现在皮肤已经十分白皙细腻,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圆润,像两颗躺下的小糖葫芦。
她的睫毛格外的纤细,并不很黑,更偏亚麻色,闭上眼的时候垂着的尾部微翘,像一排细密的小羽毛扫过冬日的雪,润润的落在心口。
杨沧盯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她的睫毛虽然长,但又黑又硬,就像万齐枝说她这个人像石头,浑身都是铜墙铁壁,对别人的好意不知感怀,早晚有摔跟头的时候。
思绪在绵延温柔的大雪里飘散,不知不觉想到了周轩的睫毛,应该也不是像他,他的睫毛也又黑又长,但是她没摸过,不知是如她这般的硬,又或者竟然是软的。
她漫无目的发着呆,如水的时间静谧流淌,杨雾不知合适醒了,也不哭闹,只睁着明亮的黑汪汪眼睛望着她,手胡乱地拍打,身上带着母乳的香甜,肉乎软和的小手抚在她的面颊。
她忍不住俯下身,脑袋埋进孩子清甜小怀抱里。
如果强取豪夺来的婚姻是错误的,那她在此时此刻有某种庆幸,结了一个让她心口熨帖的果实,让她觉得曾经的冲动和疯狂还没有那么糟糕。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松弛的四肢陷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听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剩簌簌雪落声,飞旋飘扬。
晚上,她和应元岭在一家西餐厅用晚餐,对方又递上来一个礼物盒。
“圣诞节快乐沧沧。”
因为初雪、因为干枯树枝萧瑟、因为她的裙子漂亮、因为圣诞老人晚上要来了,他似乎总喜欢找个理由送她礼物,并不贵重,精在巧妙和用心。
即便冷漠如杨沧,也很难不被他的体贴和对生活的热爱而打动。
当车缓缓开向游乐场时,一种猜测已经浮上心头,又在看到整个游乐场亮着童话般梦幻的光影却只有他两个人时,那种猜测彻底落实在了地面。
他在Jingle Bell欢乐音乐里,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笨重朝她走来,背对着漫天的烟花嘴边挂着大白胡须却挡不住他明朗的笑,“沧沧,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