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奎不为所动,语气仿佛一个送儿子远行的老父亲:“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呐,不看着点我都怕你会把自己饿死在外头!”
谢斋舲面无表情地抬头,想把行李箱里的洗漱包拿出来砸他。
“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涂芩还蹲在门口,双手托腮地研究那个便携电窑炉。
“你们第一次遇到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出门。”金奎对涂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是为了参加……弟弟的葬礼,他估计到现在最远的地方就只去过土矿村,就那一次,他失眠半个月,反覆发烧十几天,我想拦着他不让他去殡仪馆,结果转头他自己跑了,然后就倒你面前了。”
他提到刘斋舲还是有些不自然,会偷偷地看谢斋舲。
谢斋舲没什么反应,正起身从药盒里面拿旅游常备药。
金奎见谢斋舲没有不良反应,一时高兴,又跑回到201,开始叮铃匡当地找东西。
谢斋舲一个箭步上来,把还蹲着的涂芩端到旁边,关上门,插上插销,松了口气。
“再不关门他能把201搬过来。”他伸手挠挠涂芩的下巴,问她,“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了。
涂芩不说话,抓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蹭。
她有点难受,这人的前半生也太苦了一点。
“都过去了。”谢斋舲猜到涂芩突然失落的原因,心底骂了一句金奎这张破嘴,“现在没事了,我前段时间天天去医院复健也没有再发烧了。”
涂芩继续蹭他的手。
“对了。”谢斋舲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医院,康立轩的取保候审没批下来。”
“嗯?”涂芩对这个话题转换有些茫然。
其实真没过多久,可这个名字听起来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说是去医院拿精神鉴定的时候突然癫了。”谢斋舲笑了下,“也是巧,找的还是我住院的那个医院,发癫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了。我去康复的时候护士还在说,说他本来是说自己有幽闭恐惧症的,结果医生诊断说是他只是情绪失控有些狂躁症状而已,取保候审就黄了。”
“他会不会庭审的时候说自己有精神病,然后就不用判刑了?”涂芩突然担心。
她倒是知道康立轩发癫的原因,但是如果因为这个不用判刑,那她气他那一下就亏大了。
“不会。”谢斋舲很肯定,“重性精神病才有可能能免刑,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精神都很正常。”
“我当时那样的都不算重性精神病,他算哪根葱。”还挺骄傲。
涂芩:“……你是不是想过用自己的精神病做点什么?”
她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幸好是遇到了,不然她可能会在某年某天的法制节目里看到打马赛克的谢斋舲。
谢斋舲不答她,笑眯眯地继续行李箱去了。
“那个不用带。”涂芩把那套睡衣拿出来,“这个睡衣家里穿,工作不穿
。”
谢斋舲笑着去拿了一套灰色的睡衣。
她工作和私下穿着分很开,只要一想到她那些粉嫩神奇的居家服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就觉得很美好。
他最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乱七八糟地收拾着两人即将远行的行李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她码字晨昏颠倒的坏习惯,她睡不醒的时候异常孩子气的起床气,她偷偷摸摸藏了打火机又被他搜出来丢掉脸上的表情,都很美好。
这一次,他终于不是个旁观者。
他也在她这样鲜活的生活里,她会因为他那些不美好的过去低落,也会为了他习惯性冒出来的极端想法翻白眼。
很美好。
所以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会希望这个美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还是缺乏安全感,对离别这件事虽然已经不能算是焦虑症,但始终没办法学会应对。
可现在这种美好,会让他觉得慢慢来,慢慢改也没关系。
苦难有了承托,就能落地,会让人觉得,是一件能够解决的事情。
***
当然,有时候苦难频繁出现,也真的是挺让人无语的。
不管是黑土剧组主创还是陈洪甚至是谢斋舲,都没有想到刘家人居然会找到剧组去。
起因是因为陈洪。
刘进和刘凌平父子都被关进去以后,刘家消停了很多,谢斋舲这边他们是再也不敢惹了,本来就不怎么团结,现在基本就是一团散沙的状态。
但剧组后半段要改剧本,增加黑陶专业内容,有几个陶器,是需要拿到授权证书的。
而这种授权,谢斋舲没有。
他一直都把自己的位子摆得很端正,以前是想着心里的债还完了和刘进同归于尽,现在是想着他已经做了切割,他姓谢,只是从刘家学了做陶的手艺。
刘家以后要是想学刘景生的手艺,挑一个人他来教。
其他的,都跟他没关系。
所以陈洪想了半天,去找了刘进的堂哥刘兴,这人快六十岁了,性格是刘家刘进这辈人里最沉默的,脑子也不怎么活泛,最开始在刘家是做练泥的,再复杂一点的就不会做了,也是刘家最早被淘汰掉的一家人。
但是刘家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刘兴还能作为代表给一个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