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芩确定大爷应该没什么大事之后,本来想再去陈列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没拍的东西,结果走了一半顿住了。
她倒退着回去,看了一眼路边停着的那几辆车。
她没看错,那辆黑色的吉普确实就是今天一大早把她们送过来的那辆车,民协会的车,上面还贴着民协会的宣传语。
她可能还吐在车轮胎上了。
陈洪没回墨市?
涂芩倒退着又往黑陶工作室方向走了两步。
她很好奇,有个很迷幻的答案呼之欲出。
刚才那个长得跟金奎一模一样的奇怪的人,陈洪的车,还有黑陶工作室方向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有人吵架的声音。
那声音太像金奎了。
那个绿脏辫儿说话声音大的时候,尾音就会有些破锣嗓子,语调像是变声期男孩压着声音又压不住的那种,尖利嘶哑。
第一次他把谢斋舲晃醒的时候涂芩就发现了。
而且这人也容易激动,他们住在她家对面那几天,绿脏辫儿出门倒个垃圾出门觉得冷嚎一声也能喊出破锣声。
她被吓到过好几次,购物车里买的东西有一小半就是因为这人的破锣嗓子。
所以印象深刻。
涂芩站在这条小路上听了一会,隔得远,只能从隐约传来声响判断应该是在吵架,可能还动手了。
涂芩又往前走了两步。
她现在站着的这条水泥路并不平整,很窄,车子大一点通行都会有些困难。
停在最靠近工作室的那辆车是一辆黑色奔驰,本地车牌,车牌尾号22。
涂芩认得这辆车,过年那段时间她家单元楼下经常停着这辆车,那是谢斋舲的车。
这个瞬间,她接触这部剧后只要涉及到主角徐常平的剧本就会一直莫名其妙产生的怪异感和熟悉感都有了原因,陈洪说的那个小孩可能真的就是谢斋舲,那个被刘景生领养的矿工的孩子。
刘凌旭家的仇人。
白眼狼。
涂芩绕过柏树,绕过开着的黑色铁门,绕过那个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名字的工作室牌子,看到了乱七八糟的院子里站着的乱七八糟的人。
有金奎。
有那个长得跟金奎一模一样的人。
也有陈洪。
还有刚刚看起来颤颤巍巍现在手里却拿着一把锄头的大爷。
没看到谢斋舲。
***
其实涂芩能认出金奎已经非常不容易,院子里面一塌糊涂,十来个人扭打成一团,她进院子的那个瞬间,金奎一脚踹飞一个男人,抢过了男人怀里的东西,像是个麻布袋。
“你们这是犯法的知道吗!”站在人群旁边的陈洪脸红脖子粗地拽抱着一个盒子,“你们是真的想要让老爷子死不瞑目吗!”
回答他的是一叠声的陶器碎裂的声音。
地上有很多个像陈洪抱在手里那个样式差不多的盒子,掉到地上就是一声脆响,有些盒子破了,能看到里面的陶瓷碎片。
“我已经报警了!”陈洪又吼了一声,这次说的就很不客气了,“你们是不想在墨市混了是不是!别以为什么人都会卖你们刘家面子!”
这下有人他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冷笑一声又砸掉一个盒子:“不碰黑陶是这白眼狼白纸黑字签下来的协议,他现在碰了,这工作室里的东西就不是他的了!我砸我自己的东西,警察来了也没用!”
“那种东西算哪门子协议!那不是你们逼着人家签的吗!”陈洪指着之那男人手里的东西,“让他们不要砸了,不然今天就算他会放过你们,我也不可能会同意。”
“他妈的你算老几!”那男人突然就丢掉了手里的盒子,几步走到陈洪面前,瞪着眼,“别做了几年会长就飘了,我们刘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陈洪显然是被噎住了,讲的人碰到个完全躺着打滚的人,总是会反应慢一点,愣怔着没找着反驳的话。
那人却觉得陈洪被他骂回去了,脸上表情很得意,手一挥,他带来的那帮人砸得更加起劲。
陈洪嘴角都在发抖,还想张嘴再说点什么,工作室二楼砸下来一个麻布袋,正好丢在水泥地上,匡得一声。
然后,就是一个个比乒乓球还小一点的球体,应该是陶瓷,很薄不重,砸到水泥地上直接就碎了。
明显是对着人砸的,那个之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躲了一下,然后就被砸中了肩膀,痛叫一声蹲了下来。
其他人也陆续被砸到,有人被砸到头,血瞬间就出来了。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就哀嚎遍野。
二楼的那个人也不停手,圆形的陶器跟炮弹一样往下丢。
就是乱丢,像是烦死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效果很好。
刚才凶神恶煞砸东西的人都抱头鼠窜往外跑,陈洪最靠近门,本来还不想跑的,眼见着二楼那家伙杀红了眼收不住手,他也跟着往门口跑了两步,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外探头的涂芩。
陈洪:“……”
他是个很护短的人,骨子里也有些江湖气,总觉得这种民协会底下艺术家们的内部争斗,让涂芩这样的外人,还是个女的小编剧知道挺丢人的。
当下他也顾不得跑了,仰着脖子吼了一声:“谢斋舲你神经病啊!”
涂芩抬头看向二楼。
二楼扔东西的人手停了一下,又丢了几个球把还在院子里的人赶了出去,才缩回了手,把窗户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