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芩看着制陶流程上头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又打了个哈欠。
她早上喝了一大杯浓缩黑咖啡,现在还是困成狗。
刚才搬行李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头发夹到行李箱里,现在看着这些龙飞凤舞的钢笔字,恍惚地以为自己在看小时候的硬笔字帖。
字太漂亮了。
也太潦草了。
她起身,打算给自己再泡一杯咖啡。
一个早上都没有出现的谢斋舲正好这时间走进来,两人四目相对,涂芩刚好一个哈欠打完,泪眼婆娑的。
谢斋舲:“……”
“嗨。”涂芩淡定地擦掉眼角的泪花。
“……”谢斋舲不太习惯用嗨这种洋气的打招呼方式,停顿了一秒当成回应,然后说了正事,“章老师呢?”
“二楼剧组开会。”涂芩指了指二楼。
“院子里新到一批泥,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谢斋舲脱掉身上的黑色外套,他里头穿的又是短袖,不过今天是白色的,背后已经有些出汗,白色T恤贴在皮肤上。
很旧的衣服,应该是工作用的,有几个地方都有破洞了。
“我去吧。”涂芩把杯子放下,转身拿了相机。
谢斋舲的目光在涂芩的杯子上停顿了半秒,转开,站在门边等她。
玻璃杯。
马克杯形状的玻璃杯……
双层的,渐变色。
在那么穷山恶水的地方,他居然能看到那么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这里是制陶的工作室……
金奎居然没发飙。
“你不喜欢陶器?”都快走到门边了,谢斋舲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啊?”涂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桌上的玻璃杯,“不是不喜欢,就是更喜欢玻璃用品。”
“为什么?”谢斋舲难得的不依不饶。
这事他疑惑很久了,从她在家门口的过道里放玻璃瓶开始。
“小的时候被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救过命。”涂芩笑笑,“这东西对我来说有点情怀的东西在里头。”
轻描淡写地,说得简单。
谢斋舲看了她一眼。
她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烟灰色套头衫,和她在家的打扮完全不一样,眼底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是工作状态,还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们的对话。
她看起来,比昨天淡定很多。
谢斋舲没有多说什么,把话题转到了工作。
“你们之前了解过做陶吗?”他问。
工作室外头停了一辆卡车,金奎金五两人正在拆卡车车后的车斗。
里面是一麻袋一麻袋的土。
“我和章老师简单了解过。”涂芩拿相机对着这些一通拍,“就那种陶艺工作室里的陶艺课,一人做了一个盘子。”
“陶艺课一般都会给现成的陶泥。”谢斋舲跳上车斗拿了一袋土下来,准备拆的时候顿了一下,大步走到驾驶座,递了一个未拆封的口罩给涂芩,“戴着吧,一会卸货灰大。”
“你们呢?”涂芩接过口罩拆了戴上。
“搬东西是力气活,带了喘不上气。”谢斋舲等涂芩戴好口罩才拆了那袋泥给涂芩看。
“这是高岭土,还没研磨过滤过的。”谢斋舲指着布袋头灰白色一块块的土块,“要变成你陶艺课上接触到的那种棒料,就是一块块的那种砖头,得先研磨,压滤,根据我们提供的配方做成粗制棒料。”
“我们筛选过那些棒料,留下好的能用的,再二次过滤去除杂质,根据这批要做的陶器的烤制温度加一些砂砾之类的羼和料,熟化后二次做成小棒料,这样才算完成预处。”
“羼和料?”涂芩一直开着手机录制视频,听到不解的名词重复了一遍。
“这样写。”谢斋舲随手折了根树枝在院子的泥地上写了一个字,“chan,掺杂混杂的意思。”
涂芩有些意外。
那本制陶流程上面的钢笔字应该就是谢斋舲写的,非常漂亮的草书,就那么随意地写了一个字,也能看出这人起码是练过书法的,底子很厚。
和他外表完全不符。
“预处都在工作室做吗?”涂芩写下那个复杂的字,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是的,纯手工。”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金奎终于等到了王婆卖瓜的时机,“这东西找机器做也行,墨市郊区有好几个专门搞这个的研磨厂,不过那样加工出来的土拿来批量生产可以,单独做我哥要做的这个瓶子,延展性就不够了。”
“这事费时间啊,本来工作室里存的土是足够用的,可昨天那孙子把我们做好的瓶子都砸了,真他妈的……”金奎还想再骂两句,被谢斋舲一个眼神,自动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昨天那事后来怎么解决的?能赔钱吗?”涂芩其实昨天就想问了,但陈洪和谢斋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她也就没找到话头。
“赔个鬼!”金奎啐了一口,怕自己后面的话太难听被谢斋舲贴胶布,扛了两袋土进了院子。
金
五扛了四袋,一声不吭地跟在金奎身后。
“没赔现金。”谢斋舲也扛了两袋,“不过这次没办法按时交货,陈洪和刘进去帮忙疏通了。”
他说得太委婉,金奎于是就忍不住了,粗暴翻译:“就是我们原料费和手工费都赔进去了,他们就负责动动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