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的感觉她描述不出来,就是烦躁。
发现一个活生生的就在身边的挺惨的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对周围的人照顾有加,自己却沉默隐忍。
最大的发泄也不过就是从二楼往楼下丢陶球,或者锤子。
谈不上可怜。
就是谢斋舲这种憋闷的人生让她这个旁观者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同身受。
一根烟抽到一半,她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斋舲。
知道他会跟过来,也知道他肯定不会靠近。
她冲他招招手。
谢斋舲犹豫了一会才走近,微蹙着眉,却没有让她不要再抽烟。
“你……累吗?”涂芩看着他。
谢斋舲没吭声。
“我看着挺累的。”涂芩掐灭了烟头。
他的生活就像他说的那样,日出日落,循环往复,最后全都化成虚无。
谢斋舲在她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天边已经变成淡紫色的天空。
“我不能抽烟,是老爷子对我的遗愿之一。”谢斋舲突然就开了口。
涂芩没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
“烟抽得多了,手指会有烟味,做陶的时候会影响陶泥的性状。”谢斋舲笑笑,“他说陶是有味道的,用抽了烟的手去碰泥,出来的陶味道就不对。类似这样的要求有很多,他把这些东西都写到遗愿里了。”
“所以,我是挺累的。”谢斋舲笑了笑。
“抽吗?”涂芩把烟盒递了过来。
谢斋舲扭头看她。
涂芩举了举盒子。
谢斋舲笑了,从盒子里拿了一支烟。
“教人抽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涂芩手里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谢斋舲手里
的烟,“我戒烟戒了两年了,都没成功,所以你要抽得做好思想准备。”
谢斋舲盯着手里的烟,放在嘴里。
烟草味道苦涩呛人,他蹙了眉。
旁边那个宁愿天打雷劈也要教他抽烟的人,正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转笔一样一圈圈地转。
“怎么样?”她等谢斋舲憋了一口气呛咳出来,才问。
谢斋舲眉心锁紧,把嘴里的苦涩味咽下去,回答:“……薄荷味的?”
“嗯。”涂芩笑,“里头还有爆珠,陈皮味的。”
谢斋舲:“……”
很怪异的组合,和她在家穿的那些毛茸茸衣服一样,草莓芒果什么的。
“我当时抽烟也是为了叛逆。”涂芩还是笑笑的,“家长不同意的,我就偏要做,所以就学了。”
“不过后来我听说,那些所谓的叛逆,其实就只是学会了说不。”
她为了戒烟,买了她最讨厌的口味,一支烟抽完往往得烦躁到不行了才会去抽下一支。
所以谢斋舲第一支烟的记忆应该不会太美好。
不过,学会说不,才能找到出口。
她帮不了他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但是他如果愿意开口,像今天这样,她就会推他一把,多说一声不。
试试去找个出口。
她想帮帮他,哪怕可能也只有这三个月。
第36章 你自己呢?喜欢做陶吗?……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并不会像预想的那样发展。
涂芩和姚零零能做那么长久的朋友,也不是涂芩一开始就能预测到的。一开始是因为姚零零的颜值,后来是因为两人的家庭,再后来,就是姚零零对涂芩无条件地包容,她纵容她每一个想要自我封闭的怪癖,从不去碰触,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涂芩生命里的一部分。
涂芩最早看到谢斋舲,是觉得和这样的男人哪怕有交集,估计也不会是太愉快的交集,和男人之间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告白或者被告白,然后不欢而散——像每一次那样。
她当时并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从某个角度来说,更深交的可能性。
那天傍晚,他们坐在一起抽了一根陈皮薄荷味的香烟,看了一场据说是三月份最绚丽的落日,谁都没有提那些扫兴的风花雪月,关系就这样近了。
更像是朋友。
这是涂芩除了姚零零之外,交到的第二个交心的朋友。
这让姚零零很不爽快,微信里面发了满屏的问号。
涂芩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所以只能对着满屏问号回了一个世界变化很快的表情包。
但是,她确实是觉得,这几天看到谢斋舲就觉得憋闷的情绪没有了。
谢斋舲不再只跟她聊做陶相关的事情,练泥枯燥,她拍了一周的照片视频以后也没有新的素材了,每天都端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仓库里校对资料。
谢斋舲就会在空档和她聊天。
不会聊那天那么沉重的话题,他们会聊饮食聊彼此的工作,偶尔也会八卦。
比如,涂芩其实一点都不好奇的,陈洪的八卦。
“陈洪有个女儿,不过女儿跟他不亲。”天气渐热,谢斋舲似乎又是特别怕热的体质,工作用的T恤几乎全湿了,黏在身上。
他已经开始和面,就是往之前压好的泥块里头加水,用木锤子锤实,然后翻转,再加水,反覆捶打。
会有泥水溅出来,所以涂芩坐在老远的地方。
其实章琴昨天跟她说在下一个新流程出来之前可以休息两天,不用一直跟着。
但是谢斋舲这种混着汗水泥水的原始肌肉,是很具观赏性的,涂芩托着下巴看,心想她下一本要不就写个锤子工修仙的故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