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目光交错,打起精神准备应对。
她随意站在一个男生面前,说:“包瑞星,地方台主持人,你从业多久了?”
姓包的男生有点噎住,不确定地说:“三年。”
“你的工资平时多少?”
“五千一个月。”
“房租多少?”
“四千?”
其他人开始哄笑。
有人察觉到问题的刁钻,一边竖起耳朵听老师都在问什么,一边拿纸条做对应的小抄。
还有人发现自己坐得位置太靠前了,弓起身悄悄往最后一排溜。
“你平时主持什么节目?”
“娱乐新闻。”
“最近做的专题内容是?”
“呃……”包瑞星急中生智:“我还是实习生,还没接专题。”
大伙儿笑得不行。
“实习三年工资五千,牛啊!”
“老师,呃,我还没准备好,”男生窘迫地说:“您等会还能给我个机会吗?”
郭宗华埋头打分:“提前两天提醒过了,你说呢?”
“下一个。”她走到邓惑面前,大致浏览名卡。
郭宗华采访道:“你是医生?”
邓惑目光平静,说话很稳。
“嗯,我是医生。”
“你在哪个科室?”
“心外。”
“薪水多少?”
“年入四十,”邓惑松散道:“我在阜外做住院医,下个月参加工作满两年,可以升主治医生。”
郭宗华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看着她,像要攻破所有的心理防御。
“你的导师是谁?”
“博导是张秀雄教授,主攻新型人造瓣膜研究。”
“你救过谁?”
邓惑变得更放松了,撑着下巴道:“那太多了,在住院部天天值班,每天都可能要参与抢救。”
“先天病的小孩儿,一身综合病的老人,熬夜过度的小白领,我不会刻意记有多少人。”
所有人都在为她松一口气,郭宗华反而变得更加难缠。
“你见过谁死?”
邓惑本还在游刃有余的状态,此刻骤然被击中一般,身体在往后退。
“我见过。”她声音变轻,伴以不自觉地深呼吸。
“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但从本科时参与轮转到现在,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心外科围术期死亡率一直很高,我很想阻止一些事,但我唯一能做的,是和我的导师一起继续攻破医学难题,尽可能地救助更多人。”
郭宗华也有些惊讶。
她看向其他人,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伙儿都听得十分紧张,这会儿连连点头。
“好厉害!!”
“感觉都已经入戏了,好强!”
所有人都以为郭老师要打分换人,但后者仍看着邓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随便讲一个手术流程,要心外科的。”
“手术难度一般分为四级,”邓惑说:“一级最简单,四级最难。”
“最简单的比如说心包穿刺术,”她信手在本子上涂画心脏的四个房室,解剖草图随即被清晰构出:“难的……我导师每周都可能做好几场的多瓣膜置换?”
郭宗华听她把两种手术流程都清晰讲完,愣了半天,差点忘了她才是她的导师。
邓惑当时只是表演系的大一新生。
回忆到这里,康杜又被呛得猛咳。
“这鸭血真劲!”
“你少吃点,”制片人叹气,也叮嘱纪惗:“你也少吃点,听说你上半年才住过院。”
纪惗确实没怎么动过筷子,清汤锅里夹的肉也等彻底放凉了才尝一口。
他结婚以后很惜命,哪怕知道自己时日无长,也只喝助理带来的丝瓜粥,一点辣都不碰。
阿土在旁边看着,心想好婚姻真是让男人脱胎换骨。
他老板以前吃炝生菜都要蘸辣椒粉。
“她后来每节表演课都发挥稳定,一直都是班里的最高分。”
纪惗说:“有时候,能达到这种地步,更靠的是悟性。”
康杜赞同点头。
“惑惑在我这一直是一级演员。”
“她演科学家那回,有天突发奇想,找服装师要了条碎花裙子,画面完全就不一样了。”
战火里背负民族使命的科学家,在春天穿着裙子埋头计算。
窗外鸟儿欢歌,她看起来也年轻又鲜活。
但环绕周身的还是各类器械试管,以及堆积如山的文献和草稿纸。
那画面违和又丰富,苍白又美好,一直留在老导演的脑海里。
姜翘吃得额头冒汗,涮着黄喉继续八卦:“原来你喜欢乖学生类型的?”
“我喜欢像她这样聪明又通透的人。”
“其实表演课那天就有点动心,但我一直当作没那回事。”纪惗说:“惑惑是特别清醒的人,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时候爬得太高,会不小心摔一跤,我总是很想去扶她。”
韩新河一直在安静吃饭,此刻才说:“惗哥,我特别羡慕你。”
纪惗轻笑。
邓惑并不知道自己在饭局上被老公猛夸,回来时给他带了一盒吴山贡鹅。
“你妈还想给你带两杯卡旺卡,我说最近镜头多,还是要控糖。”
纪惗过来汇报:“昨天拍戏很顺,导演跟大家猛夸你,说你悟性高,这些年都演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