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未曾讲(25)
夏予拿着拖把从贺霂身边走过,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来擦个窗户。”
贺霂应了声,把公章放进办公桌抽屉里。
“抽屉要不要锁?”祝与安抬手将因低头擦桌子而往下滑的眼镜框往上推。
夏予好奇地抬头,问道:“这是有什么讲究?”
祝与安哈哈一声,笑着说:“网上不都说了吗,最朴素的商战就是偷竞争对手的公章!”
“我们一个小作坊还不配参与商战,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我们会随便把公章放在抽屉里。”贺霂将桶里浸湿的抹布提上来拧干,贴在满是污渍的玻璃上擦拭。
“有道理。”祝与安嘀咕一声,但还是将抹布一甩,“不过我还是去买把锁吧。”
“顺便帮我向阿叔要几张废报纸!”贺霂扭头向离去的祝与安喊道。得到对方挥手示意表示知道之后才转回来。
待祝与安走远,夏予才向贺霂问道:“投资人,你还有存款吗?”
说是三个人建的公司,但实际上的运营推广成本,大头还是贺霂在出,夏予见他每天无所事事,十分担心他会因此吃不上第二天的饭。
“问题不大。”贺霂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片刻后才补充道,“能再撑撑吧。”
见贺霂一脸真诚的样子,夏予以为他真的捉襟见肘了。
而实际上,贺霂成年起就能从巨额家族信托里领钱了,父母即使不愿意他进入演艺圈也无可奈何,无法实施经济制裁,只能动动手脚让他知道娱乐圈不好混,玩够了就回家。
“撑不下去一定要和我说!”夏予试图委婉暗示他,如果把存款烧完了可以和他们说。
“好的,到时候靠你养我了!”贺霂顺着她的话说。
他放下抹布,笑着靠在窗棱上。
透明玻璃上还带着水渍,光打在上面,将透过的斑驳也印在了贺霂带着笑意的脸上。
这让夏予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身侧的同桌总是对她分享自己的少女心事,比如什么...阳光打在靠窗位置的班草脸上,让他在她眼里熠熠生辉之类的咯噔语录。
那时忙于学习无暇分心的夏予无法理解,只把同桌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地回应对方的话,但现在,她好像懂了。
似是察觉到了夏予的目光,贺霂扭头和她四目相对,她下意识立刻垂下眼眸,装作在用心打扫卫生。
“知道我长得帅。”贺霂本就是自来熟的人,和夏予熟起来后更是不要脸,“是老天赏饭,可惜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是祝与安。
祝与安握着电话,正歇斯底里地对着通话另一头的人。
从他们的视角,声音听得不真切,但能看到祝与安的表情是痛苦的,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这和他们认知中那个遇事佛系、情绪稳定的祝与安不一样。
“这...有纸吗?”夏予急急忙忙寻找办公室里的纸巾,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室,最终在自己包里的隔层中才找到一包纸。
等祝与安挂断电话,平复好心情后,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进办公室,可泛红的眼角和鼻头,都彰显着它们主人的不寻常。
“喏,你要的报纸。”祝与安把被自己揉皱的一沓报纸放在桌上,而后便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低头摆弄抽屉和锁。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金属锁和木制书桌碰撞的声响。夏予的纸巾甚至没有机会递上去。
夏予和贺霂都在偷偷瞥她,又不敢主动搭话,只能互相示意对方先开口,而这一切其实都被祝与安注意到了。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祝与安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就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夏予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安慰道:“和家里人吵架没办法避免的,我想吵都没人吵,我爸妈都离婚又再婚了,最好我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扰他们新的小家。”
夏予说得很轻松,但也是事实,父母离婚后只有外婆照顾自己,她早已不知道被父母唠叨和被管教是什么样了,毕竟她很省心。
“那我很羡慕你,我希望他们别来管我。”祝与安自嘲地说,“他们才不是真的关心我。”
听到这话,夏予和贺霂四目相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也以为他们很爱我,所以我一直都很‘听话’。”祝与安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继续道,“我不可以有漂亮的新衣服,因为家里困难;我不能去上市区更好的高中,因为县里的高中承诺我们家,只要我去那上学学费全免;我不能选我喜欢的专业,因为女孩子学师范才稳定。”
“但真的是为我好吗?不是的。”她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大学室友的帮助下意识到了这一切,瞒着父母转专业学计算机,这才让她毕业后能够逃得远远的。
他们静静地听着,听祝与安说自己有个十八岁的弟弟,从小因为学习不好砸钱上私立校,眼见着考不上大学就要让她花钱帮他出国读书。
以前还能挣钱的时候催着她给家里买房,现在失业了,便催着他回家相亲,还多是一些父母认为有房有车事业稳定的“才俊”,实际上大腹便便、离异甚至孩子都不小了。
夏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上前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说:“你现在过得很好,可以不用再按他们的要求活了,你不用为任何人付出,只爱自己就够了。”
祝与安家里的情况,在社会新闻中也常能见到,似乎是时代发展中,某一类人群的缩影,有幸运的人能逃离出去,而更多的人却被困在里头,越埋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