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落尘网(129)
“今日早上爷走得匆忙,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情?”
杏容方才犯了错,正是想要表现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奴婢听说是淑妃娘娘小产了,眼下宫里已经乱做一团。爷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奉旨督察此案,想必一时半会的还回不来。”
第77章 解开
姜予微愣住,柳眉紧紧锁在一起,想到的就更多了。
淑妃腹中的皇嗣可谓是刘氏一党中最重要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忽然没了,那原本的局势自然而然的也会发生变化。所以无论意外还是人为,刘家都会拿此大做文章。
难怪陆寂会如此急切,离开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有预感,京城的上空风雨欲来,也不知这场变故最终会走向何方?
收回心神,她嘱咐杏容道:“这些话你不要再向旁人说起。”
“夫人放心,奴婢知晓利害。”
夜来秋雨后,秋气飒然新。团扇先辞手,生衣不著身。及至夜阑人静,月中薄雾漫漫白。
打更的梆子声响过三遍,二月阁的门前才再次出现陆寂的身影。携着皎皎月色,破开雾縠涳濛施施而行,如庭前玉树,光华照人。
今夜当值的人轮到了杏容,她入夜后便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方向。听到有动静后立即迎上前去,行礼道:“爷,您回来了?”
陆寂捏了捏眉心,眼底露出些许疲态。闻言“嗯”了声,问:“夫人今日情况如何?”
“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没什么胃口,用饭用的比平时少。也不大说话,一整日都坐在西窗下看书。”
杏容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又笑道:“不过早起时夫人向奴婢问起过爷,她问奴婢爷何时能回来。”
陆寂眸色一柔,嘴角不自主的噙上了抹清浅和煦的笑,“可请了医女过来?”
“请过了,医女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忌两日房事......”说这句话时,她面红耳赤的,声音越说越小不敢去看陆寂的表情。
“那就好。”
陆寂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这几日照顾夫人的事情暂时先交给金蝉,明日一早你自去领二十板子。”
杏容瞳孔陡然缩紧,随即低垂着头局蹐不安,也不敢为自己求情,怯生道:“是,奴婢领罚。”
陆寂没再理会她,抬步迈入房中。
屋内灯火通明,角落里的那只耀州月白釉长颈瓶中插了两支秋海棠。应是今早新换上的,此时开得正是娇艳。
他掀起珠帘来到里间,只见姜予微仍坐在西窗下。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潘鬓沈腰,姿态闲散舒适,手里握着一卷古籍,似是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了。
陆寂倚靠在墙边,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她。温柔笑意尽染眉梢,如墨的眸中在此刻仿佛只能盛下眼前的方寸天地。
每次回来只要看到她在,便已心满意足。
又驻足了片刻,他提起一盏琉璃灯放在姜予微身侧的黄花梨荷叶式六足香几上。
姜予微正看得入神,忽然发现光线变亮了,立即回头一看,正看到陆寂那张剑眉星目的脸。在摇曳不定的灯火下,更显顾盼生辉。
“小心伤了眼睛,用这盏亮堂些。”
姜予微恍若未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继续去看手中的《宣室志》。
陆寂也不恼,兀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问:“伤处可好些了?”
姜予微当然知道他问的不是手上的擦伤,而是别处。一时间又羞又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扔掉书“腾”的一下站起来,坐去了镜台前。
只是那起身时的动作太大,走了这几步路又牵扯到那难以言说的伤口,刺痛不已。她越发气恼起来,连个眼神都不肯给陆寂。
陆寂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是受用。追了上去故意凑到她跟前,巴巴的问:“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姜予微抿了抿沉默半晌,从袖子中拿出那张已经面无全非的护身符。
见她还如此妥帖的把这张该死的破符收在身上,陆寂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到底没说什么。
姜予微道:“这张符是我外祖母赶了十几里路,亲自去慈光寺求来的。她知道温则谦要来京城,所以托温则谦把这张符送到我手中。”
陆寂愣了愣,昨日看到他们两人相顾无言泪目婆娑的场景,他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往这里细想。
心里不免生出几分自责来,道:“此事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说罢,双手作揖颇为郑重的向她行了一礼。
姜予微不是小气之人,但此时胸口只觉得闷堵得厉害。轻飘飘一句话便想抵消她所受的屈辱,若不接受恐怕还会被冠以不识好歹的罪名。
她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瘪嘴哑声道:“我幼时失恃,外祖母可怜我,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多年来未有报答已属不孝,可如今我却连她辛苦求来的护身符都没有抱住.........”
陆寂很不是滋味,特别是看到她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
上前拦住她的肩膀带入怀里,柔声哄道:“卿卿别哭,是我不好。你若是想她了,不如我明日就派人去溧洲把两位老人家接到京城来小住数月?”
姜予微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还是不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年事已高,又行动不便,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