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落尘网(31)
姜予微急忙闪了进去,银瓶插好门栓,两人蹑手蹑脚的沿来时的乱石小径回到自己院中。
关好房门后,银瓶长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奴婢还以为您至少要两个时辰,可找到了王麻子?”
姜予微疲惫的坐在一旁的黄杨木玫瑰椅上,轻轻摇头,“没有。”
“啊?”银瓶张大嘴巴,“他不在家中?”
“不是,我在路上遇见了陆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银瓶小心覷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她心事重重的模样,默默的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也不敢多问。
姜予微看到她脸上担忧之色尽显,勉强笑了笑,道:“没事,你放心吧。”
说罢,起身来到里间,换掉身上的草白色直裰。散开束发,重新梳了个简单的云髻,插上两只白玉簪。
又将换下的衣服整齐叠好,掏出一块碎银子,对银瓶道:“这件衣服我穿过,不好再还给你表哥。你拿上这钱去成衣铺子帮他再买一身吧,另外代我向他道声谢。”
“不用了,姑娘,衣服不值几个钱。我替他另做一件便是,反正有现成的料子。这银子您还是自己留着,等将来买铺子时用。”
姜予微苦笑,暗道铺子多半是买不成了,“听我的吧,这也是我的谢礼。”
“是,姑娘。”
银瓶接过银子,将衣服藏在她平时用来买绣线的篮中,用一块布盖好,准备待会寻个理由带出去扔掉。
才藏好,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银瓶吓了一跳,赶忙将篮子提到不起眼的地方。开门一看,发现是环儿,手里还捧着一个竹木匣子。
银瓶道:“姑娘还在小憩,你有何事?”
环儿只有她的肩膀高,怯怯的道:“银瓶姐姐,这是门房才送来的,说是温举人送给姑娘的。”
“知道了,给我罢,你先下去。”
“是。”环儿不敢停留,老老实实去打扫外面的院子。
银瓶将竹木匣子放至桌上,姜予微打开,里面是一匣子樱桃脯,个头饱满,色泽鲜红剔透,光看便让人胃口大动。
“温公子对您真好,知道您爱吃,又送东西来了。”
她没有理会,拿起夹在缝隙里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予微亲启”的字样。字迹遒丽秀逸,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姜予微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予微卿卿如晤,久违芝宇,时切遐思。今母亲登门仍未能改拟婚期,恐有静待原日。迁延岁月,河清难俟,一日如同三秋,吾心急如星火,唯睹卿卿所赠之香囊寥慰相思。又思此情长久,不在朝暮之间。
卿卿诸事勿忧,一切有吾。他日携手余生,方不负此情。
路遇五间楼蜜煎铺,知卿卿喜爱,特遣人送来。
“啪嗒”。
一滴清泪划过俏脸落在了信笺上,墨迹顺着水痕晕染开来,“卿卿”二字顿时模糊了。
信上他对自己的处境绝口不提,只嘱咐姜予微不要烦忧。款语温言,好似寒天雪地里饮下一碗滚烫的羹汤。
然而温则谦越好,姜予微越发觉得愧疚。若非那日在贺府她不当心,又怎么会招来这诸多麻烦?
强权之下,鸿毛微雨,道尽途殚,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自从柳氏亡故后,银瓶还未见自家主子哭过,一时手足无措,“姑娘,您、您有何不痛快便说出来吧。奴婢愚笨,虽不能为您分忧,但总比憋在心里要强。”
姜予微用力擦掉泪痕,眼尾处泛红。她拿起一颗樱桃脯塞入口中,笑了笑。
真甜......
一夜无话,重门紧闭。细雨蒙蒙,昼夜未歇。冥冥小江树,漠漠暮空云。
翌日,辰时一刻。东方欲晓,晨光熹微,莺鸣雀和,嘤嘤成韵,已是雨过天晴。明亮的碎金从树影间照射下来,撒在庭院中那株芭蕉上。
姜予微掀起折纸梅花纹床帐,接过银瓶递来得竹盐漱口。带梳洗完出来,黄杨木如意纹方桌上已备好早膳。
仓粟小米糕,松子菱芡枣实粥还有两熟煎鲜鱼,一律都用翠青釉碗盛着。
姜予微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她胃口其实不佳,只是在强逼自己往下咽。
银瓶领着环儿收拾屋子,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晴天,准备将被褥都拿出去晒晒,夜里也能睡得舒服些。
才吃到一半,门口光线忽然一暗。姜予微抬眸望去,见姜嘉月不知何时进到了院中。
她身上穿着秋香色上衣,配松绿印花百褶裙,手腕上戴着姜氏送给姜予微的另一只白玉镯。眼眸上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姜予微,“你还有心情用膳?”
姜予微吹了吹还有些烫的枣实粥,夹了一筷子鱼继续吃。
姜嘉月恼怒,“喂!跟你说话呐!”
她神色未动,淡淡的道:“人不吃饭会死,饿出病来死的更痛苦。”
姜嘉月一愣,颇为意外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我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愁得茶饭不思了。”
第20章 不同
姜予微假装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几口吃完,用温帕子净手,吩咐环儿将饭菜撤下去,才道:“二妹妹来找我所为何事?”
姜嘉月笑了笑,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招呼银瓶给她上茶。银瓶对她虽然不喜,但也不敢怠慢,拿出了珍藏的六安松萝茶。
“我是来看热闹的。”
“热闹?”姜予微不明所以,“我这里哪有热闹可看?”
姜嘉月抿了口茶,嫌弃味道有些涩,放在一旁不喝了,哼笑道:“不是我说,你这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闭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