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徽若问:“要不要去跟父皇解释一声?”
端妃端起茶盏抿了口,慢条斯理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何不在金山寺陪她跑马?还是解释你为何不陪她打猎?”她轻嗤一声,“你父皇不傻,无需多此一举。”
秦徽若点头:“那我听母妃的。”
端妃放下茶盏,感慨道:“我的小姑娘都长大了,还知道事情轻重,能把人怼走了。”
秦徽若撒娇:“还是母妃教得好。”
端妃却摇头:“少了……以后得捡起来了。”
秦徽若“嗯”了声:“都听你的。”
端妃爱怜地摸摸她脸颊:“好了,在寺里都没歇好吧?喝了汤赶紧回去睡一会,我让人叫阿暄下学回来,到时一起吃饭。”
“好。”
……
离开清净祥宁的金山寺,秦徽若免不了又想起上一世那些糟心事,午觉便没睡踏实。
好不容易开始迷糊,退红就急匆匆进来,说皇上来了。
秦徽若顿时想到回宫告状的秦徽玥……她本就没歇好,神色便有些淡了,起身更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倒是慢悠,却把退红急出一头的汗。
等她转到正殿,昭明帝已经坐在主位上与端妃说着话。
端妃先看到她进门,率先笑道:“来了,快过来。”
昭明帝跟着望过来。
秦徽若知道端妃是为自己解释,也不接话,只恭敬行礼。
昭明帝微微抬手:“免礼了,过来坐着说会话。”
宫人立马在其下手摆好圈凳。
若是往常,秦徽若定会推拒,只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位长辈下首说话。
但,她早非当年那位濡慕父皇的小姑娘。
先有父皇来为大姐姐主持公道的猜测,后有休息被扰的郁闷,她便不想累着自己,应了声,便起身上前,稳稳落座。
昭明帝眼中闪过抹诧异。
连端妃仿佛都呆了呆,干笑了声,温声道:“可见是累着了吧?少见你歇到这么晚的。”
这是替秦徽若解释了。
秦徽若暗叹了口气,无视昭明帝的打量,微微欠身,答道:“倒也不累,只是出门久了,有些认床,便没歇好。”
端妃顿时心疼了:“家里的床都认,刚出去那会岂不是更睡不好?早听我的,别出去就好了。”
秦徽若摇头:“无事。”
昭明帝收回视线,朝端妃道:“她自己不嫌累,你就别替她操这个心了。金山寺里都是佛法高深的大师,怎么着也比自己关起门念经强。”
他这么一说,端妃便不敢再多话了。
昭明帝再次看向秦徽若,问:“出去一个月了,可有什么收获?”
秦徽若轻声细语道:“谈不上收获,不过是借金山寺的佛力,为祖母母妃求几分平安罢了。”
昭明帝随口道:“听说你经常去听经,怎会没有收获?”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父皇的眼线。她秦徽若眉目微敛,语气疏淡:“女儿愚钝,不能领会佛法的博大精深。”
昭明帝挑眉:“哦?”
端妃笑道:“寺里大师钻研佛法多年都不定能说出四五六,若儿一小姑娘哪里说得明白?她要是能领会,是不是还得去剃度学佛?那我可不依。”
昭明帝莞尔:“朕就这么随口一说,不是她自己非要出去金山寺,还央着你来求情嘛……听说在寺里抄了许多经?拿来朕看看。”
不等端妃说话,秦徽若眼皮不抬拒绝:“听过禅音、受过香火的经书不好随意翻阅。”
昭明帝:“。”
端妃忙训斥:“哪儿听说的规矩?乱七八糟的……”她转头吩咐,“不是留了部分在后头吗?让人取一本过来。”
侍女蹲了蹲身,快步离开。
昭明帝自然知道另一部分是去了哪里,只接着问秦徽若:“你这规矩哪里听来的?”
秦徽若:“约莫是闲话听来的吧,忘了。”她方才不过是懒得应付他,随口找的托词,既然母妃让人去取了,便作罢了。
昭明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吗?”
端妃看了眼秦徽若,笑着岔开话题:“我让人去等阿暄下学,皇上既然来了,就留下一块儿用膳吧?”
昭明帝:“不了,待会还要与大臣议事,估摸着得忙到很晚,下回再吃吧。”
端妃顿了顿,难掩失望却道:“嗯,都在宫里,有的是机会,下回再吃也一样。”
昭明帝拍拍她的手,温声道:“朕让厨房给你们添两道菜,就当给若儿接风。”
端妃勉强笑笑:“嗯。”
几句话工夫,去取经书的侍女回来了。
明昭帝接过经书一看,面露惊诧:“这是你写的?”
秦徽若神色淡定:“为祖母和母妃祈福的经文,岂能假手于人?”
明昭帝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的字都练得这般好了。”
秦徽若暗嗤,能不好吗?上辈子为了得他欢心,自己付出了多少时间练字……可惜,至死只得到他一句“过于端方,泯然众人”之称。
旁边的端妃倒是很高兴:“若儿平日就爱练字,可不是把字练起来了。”
明昭帝赞许:“小小年纪,能练出这般水平,可见还是有些天赋……只是,”他问秦徽若,“你一小丫头,为何学这馆阁体?这字体过于端方了,不如簪花小楷赏心悦目。”
秦徽若怔了怔。是未到上一世那种境地吗?上一世,父皇的语气要重多了……许是想起往事,她语气便有些冲:“他人赏心悦目与否,与女儿何干?千金难买我喜欢。”
明昭帝怔了怔,抚掌大笑:“说的好,说得好,千金难买我喜欢……是朕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