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帘风(121)+番外
顾淼一见到他,内心稍定。
前院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抱拳一揖道:“烦劳罗大夫了,我先去前院捉拿歹人,待会儿再来瞧她。”
罗文皂无暇他顾,只胡乱点了个头。
顾淼捏着长弓,朝前院奔去。
整个府苑俱被惊醒,带刀的守卫,将前院一方狭小的天地围个水泄不通。
孔聚身穿一袭布袍,披头散发地立在中央,手中执刀,抵挡攻势。
高恭下令活捉,因而,兵士不敢轻易杀他。
孔聚宛如困兽犹斗。
顾淼赶到之时,只见远侧的弓手举起了弓弦,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孔聚的头面。
姗姗来迟的顾闯大喝道:“放箭!”
高恭却道:“且慢,顾将军,按照陛下之令,今夜是要活捉孔聚,倘若胡乱放箭,孔氏死了,你我二人如何向圣上交代。”
顾闯的脸色涨红。
顾淼瞧得明白,他是真地要杀孔聚。
弓手大多是高氏的人。
高恭放话之后,诸人一时未再动。
顾闯脸色一变,朝前数步,便要去夺其中一个弓手的角弓。
正在争抢之间,院中的孔聚忽而一动,手中挥刀,挥退诸人,朝另一侧长廊急急奔去。
诸人怔愣一瞬,但见孔聚霍然擒住了自长廊另一侧走来的婀娜身影。
他一把扯住了赶来的刘蝉,牢牢地按住了她,一柄银亮短刀赫然架在了她的脖前。
刘蝉惊声叫嚷:“啊!”
高恭一看,眼皮一跳,沉声道:“孔聚,你这是在做什么?”
孔聚扬唇一笑:“自然是要杀我的嫂嫂啊。你们若是识趣一些,此刻放我离去,过段时日,我再将嫂嫂放回来。”
“嫂嫂”二字,听来犹觉刺耳。
高恭脸色愈暗:“今日便是你出了府门,你以为你还能出得了康安?”说罢,他却见身侧的顾闯忽地一动,高恭狠狠按住了他的手臂,似笑非笑道,“我晓得将军杀人心切,可是此乃某的家事,将军手起刀落,若是伤了夫人,将军要到哪里去赔我一个夫人。”
顾闯面色一僵,沉默不语,却未再动。
此时插手,已是不便,要杀孔聚,未必没有别的机会。
孔聚见状,又是一笑:“将军这几日是不是睡得不好,老作噩梦,兴许待我回了绵州,将军便能睡得好了。”
顾闯抿紧了嘴唇,却听高恭怒道:“你休要胡言,你真以为你还能回得了绵州!”
他以为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他。
顾淼却听得明白,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顾闯。
可是为何?
印象中,顾闯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孔聚,潼南孔氏自是强敌,饶是如此,顾闯为何又要如此着急地杀掉孔聚?
孔聚大笑了一声,手中一紧,银刀在刘蝉的脖子上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刘蝉痛得皱眉。
高恭脸色一变,连忙喝道:“住手!”
刘蝉抬眼望他一眼,泪眼朦胧说:“将军不必顾及妾身,歹人自要伏诛才是。”
孔聚闻言,在她耳畔冷笑一声道:“嫂嫂好度量。”
刘蝉微微侧转头,刀刃在她的脖上赫然划出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孔聚似是一怔,不由懈了一丝力道。
怀中刘蝉闭紧双眼,忽地抬手朝他猛然一撞。
孔聚骤然被她撞得半退了一步,手中短刀划过她的手臂,登时鲜血淋漓。
刘蝉却似浑不在意,朝他扑来,二人齐齐摔倒在长廊之上。
刘蝉劈手躲过孔聚手中的短刀,朝他的腹部刺去。
孔聚瞪大了一双眼。
刘蝉披散的乌发垂落在他的脸侧。
她的一滴眼泪滚落到了他的额际。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眉眼,她用潼南语,又轻声说了一遍:“桥郎,我好想你啊。”
她的话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乌发遮掩之下,她的冰凉的手指飞快掠过他的耳后,摸到了那一缕细辫,生生拽下了他隐在发间的那一颗细小的银珠。
“夫人!”高恭疾奔上前,扶起了刘蝉,但见她的一只白袖满是血迹,“传大夫来!”
顾闯却在此时,两步上前,抬手要杀孔聚。
孔聚大笑一声,道:“酒恶花愁梦多魇……”
顾闯手起剑落,将要刺中孔聚胸膛之时,剑尖却被一枚铁箭打得一偏。
顾闯怒目望去,只见顾淼举弓,立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顾闯心头一跳,脸色白了白。
高恭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忙吩咐众人将孔聚抬离此地,好生看管,地牢已废,可城中自有别处可关押孔聚。
刘蝉刺他的那一刀并未杀中要害,可孔聚流血不止,能不能活得下来,也要听天由命了。
诸人散去之后,院中血腥的气味犹在萦绕,顾淼索性两步上前,问顾闯道:“将军为何执意要杀孔聚?”
顾闯的一双眼仿若黯淡无光,他怒而叹道:“此人心机深沉,便是被擒,也断不会束手就擒,此时不杀,难道等他真跑了,再去追么!”说罢,顾闯拂袖而去,分明是不想与她细说。
顾淼立在原地,任由夜风拂面,脑中恍惚之间又清明了几分。
倘若阿爹不肯说,她便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顾淼转瞬想到了赵若虚,如今仍在绵州的赵若虚。
顺安雨汛过去之后,他按照原定计策带人南下,如今仍在绵州。
酒恶花愁梦多魇。
她想,从前,孔聚与阿爹定然是见过的。
月影缓缓西移,东面的天极霞光初露。
罗文皂汗流浃背地自高嬛房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