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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帘风(192)+番外

孔聚扯了扯嘴角:“我早听说了女人心狠手辣,没想到高夫人,真想谋杀亲夫,做了这么久的将军夫人,做腻了不成!”

刘蝉紧紧地盯着他,烛火跳跃在她的眼眸:“你明明晓得,你明明就晓得是为何,只要,只要能为了他报仇,我可以杀他百遍。你,你不想为你哥哥报仇吗?”

想啊,做梦都想。

孔聚敛了笑意,语含嘲讽:“这么多年,你不想替哥哥报仇,如今却忽然又想了?”

刘蝉垂下眼帘,岁月并未在她身上流转多少痕迹。

她的模样与从前相较,仿佛只是多了几分轻飘飘的郁郁寡欢。

她抿唇,轻轻笑了:“情之一字,不会咬人。甚而,有时你还会淡忘,只是,只是它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在你最疼的地方,狠狠蛰你一下。不论过了多少年,年年岁岁且如此。”

她抬眼问他,“你以为我没试过么?你以为我早不想杀了高恭?”

她初到高府之时,时时刻刻地,都想杀了他。

高恭为人阴险狡诈,他提防她,她杀不了他。

后来有了高宴,她有了软肋,杀不了他。

现如今,高宴远走高飞,她就算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孔聚凝望着面前的脸孔,思绪却已飘远。

杀高恭。

联合刘蝉杀高恭。

高檀把他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高恭么?

高恭不是他的亲爹么?

他就这么恨他么?

刘蝉。

孔聚深深凝视着她的眼,抬手轻轻拢起耳边的辫发:“嫂嫂,莫不是在骗我?”

“若有半分虚假,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窗外落下了急雨,天边滚过一道闷雷。

齐良负手来回踱步,他的脸上被雷电映亮,映射出一道诡异的白亮光芒。

他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道:“此乃万全之策,顾闯必会拥立你,高氏,若是往后高檀真做了主,他也不会动力,难缠的,唯有谢朗,可是倘若高氏,顾氏联手,未必不能压制他……”

齐良走到顾淼身前,脸色莫测,可是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梁氏遗孤,你才是真正的梁氏遗孤。”

事情显然脱离了顾淼最初的预计。

她简直想不通齐良的想法从何而来。

天真,疯狂,毫无凭依。

且不说,她不愿意做什么“皇帝”,更何况,如何证明她就是“梁氏遗孤”。

在她真正成为梁氏遗孤之前,说不定,她便被人悄悄杀了。

她此番入宫,不是为了做什么皇帝,而是为求一个真相。

她摇头:“齐大人,多虑了,我从前就没想过要真地做什么梁氏遗孤,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依今夜所见,我想,你兴许真不晓得我究竟是与不是,你大概也不晓得,你自己是与不是。”

齐良皱紧了眉头,顾淼又道:“我不想做皇帝,不想做傀儡,便不是傀儡,也不再想深陷于康安的是是非非。只要我爹能改,我便带着他回邺城,永不回来。”

“哪怕他与你有杀亲之仇?”

顾淼下定了决心:“哪怕他与我有杀亲之仇。”

漆黑的天边滚过又一道闷雷。

夜雨未停。

高恭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孔桥。

他第一次见孔桥是在廉州,他的身畔是刘蝉。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郎。

他也见过无数美人,可是无一人像她。

不单单只是美,夺人心魄,他只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故意走到了他们身前。

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她只是凝视着孔桥,眉眼含笑。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要得到她。

刘蝉嫁给他的那天,高府张灯结彩。

他梦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雀跃无比地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可是红盖头下的刘蝉七窍流血,满脸血泪。

一双眼,血淋淋,空洞地呆望着他。

高恭猛然惊醒,惊出了一头冷汗。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依旧很快,隔了一小会儿才渐渐平复。

他翻身而起,绕到屏风外,提了一盏灯,便往外走。

守在门外的仆从立刻迎上前来:“将军?”

“夫人呢?”

“将军忘了?夫人白日便去山中寺庙念佛了,明日方会折返。”

对了,刘蝉今夜不在府中。

可是将才的噩梦太过惊悚,高恭心中升腾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的预感。

迎面的夜雨吹打,雨珠飘落面颊,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须臾之间,他下定了决心,问道:“夫人是在哪一处寺庙?”

雨下个不停。

山中的浅溪混合雨声,哗啦啦地流淌。

天色似乎将明,寺庙外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声。

寺中的缁衣僧侣前来报道:“夫人,外面是高将军的坐骑。”

高恭彻夜奔来,风雨未阻。

他来得太快了。

刘蝉有片刻的心慌,以为她的计策败露了。

面前的孔聚一瞬之间,也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情。

刘蝉握了握袖中双拳,沉声对孔聚道:“你信我么?”

孔聚左右而望,屋中的僧侣足有八人,步伐轻盈,手缠佛珠。

看样子,他们应该和高檀身边的那个悟一和尚是同一个路数。

他轻轻点了点头:“某自然信嫂嫂。”

寺门被人撞响。

轰隆几声过后。

寺门缓缓拉开。

高恭坐在马上,见到两个披着雨笠的僧人,立在雨中,双手合十道:“施主,忽至此地,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