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淼垂首而拜,先自退去。
出了殿门不远,她便见小葛木与衣茹儿迎面而来。
看样子,他们也是要去见梁从原。
小葛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挑了挑眉,他应该认出了她。
顾淼索性抱了抱拳,便朝另一侧转去。
待到她走远,衣茹儿方才开口问道:“哥哥,认识那个人?”
小葛木撇撇嘴,照旧没有她,只顾往前走。
她听说那人是读书郎,可这个读书郎分明是个女人。
她长得英气,可也秀气,衣茹儿觉得她生得美,故此多看了几眼,心中想道,这许是帝王闲趣,将一个美人扮作读书郎,天天侍奉御前。
她晓得小葛木心思活泛了起来,动了别的心思。
老葛木不想打了,是因为北项伤了元气。可是高恭将军忽然身死,康安说不定马上就要乱了。
小葛木好像不愿和亲了。
但是她想留下来。
她根本不想回北项。
她是老葛木的女儿,可是不是覃氏的女儿。
她的母亲就是死在覃氏的折磨下。
她若真回了北项,最多嫁到哪个贵族部族去,哪里有留在康安城舒服。
衣茹儿抬头看了看碧瓦之上的天空。
她要想办法,一定要留在康安。
第125章 规规矩矩
谢昭华一路被护送回谢府,依旧惊魂未定。
他万万没想到,梁从原竟然真的想杀他。
不知他究竟是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孤注一掷,还是他是被权欲冲昏了头脑,高恭身死,孔聚身死后,他便以为只有谢氏,与之为敌。
谢昭华连饮三杯,心绪方才稍定。
半刻过后,谢朗便来到了他的住所。
“你可曾受伤?”
谢朗坐定后,便挥退了推木轮车的家仆。
他的脸色无波,似是并未生怒。
前段时日,传来革铎死讯时,谢朗仿佛才是真生了气,谢昭华心中默默想道。
他拱手拜道:“劳臣相大人挂心,某没事,幸而援兵来得及时。”
谢朗面色肃然:“听说是悟一救了你?”
谢昭华不敢欺瞒,此事也实在难以欺瞒。
“是师兄前日里派悟一和尚来提醒我,恐新帝起了杀念。”
“因此你便信他?”
谢昭华沉默须臾,方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顿了顿,缓声道,“师兄从未害过我。”
谢朗双颊微颤,沉声道:“高檀早已不是你的师兄,他派悟一救你,不过是不愿梁从原权欲膨胀。”
谢昭华皱了皱眉:“若以高氏来说,难道不是宁愿见其两败俱伤。”
说罢,他心中却又想道,倘若……倘若梁从原真的杀了他,谢朗会无动于衷么?
谢朗观他表情,忽地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你心中生了疑,不是么?高檀救你,便是要你心中生疑。”
谢昭华一愣,听谢朗唤他道:“谢三郎。”
谢昭华立刻跪地,耳边听谢朗徐徐道:“高檀与我早已没了师恩情重,他有他的心思,你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且问你,谢氏家训是什么,我与你是在求什么?”
“志圣,读书,安命,救济。大人与某是求天下安定,河清海晏。”
谢朗颔首,又道:“高檀如今与北项人搅作一团,是与虎谋皮,又将顺教逆众,与廉绵二州的乌合之众一道,是扰乱朝纲,青州何氏更是梁羽白的罪臣,是乱臣贼子的狗,空口白牙,他们便能质疑皇室正统,天底下的是非黑白岂能容他们混淆颠倒。”
谢昭华心头一跳。
青州何氏进了康安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至于他们疑心,梁羽白的遗孤亦在康安,谢昭华本是不信的。
可是谢朗似乎当了真。
难道,梁从原……齐良不是梁氏之后……
谢昭华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只得垂首道:“某知晓了。”
齐良若非梁从原,四妹,宝华又该如何?
以谢朗的性子,若真要将宝华腹中之子立为太子。何氏要除,先前那个指认先梁太子遗孤的人……如今又身在何处。
艳阳升至中天。
“那人跑了。”
肖旗自北地风尘仆仆而归,对高檀道,“从前在邺城,那个南陵齐家的仆人早已跑了,无踪无迹,虽是有名有姓,但也遍地难寻了。不晓得是何时跑的,兴许是听说齐良做了‘小太孙’,被孔聚拥立成皇帝那时便跑了,但也可能是早已被人杀了。”
当年南陵齐家死得死,跑得跑,据从前齐良亲口所言,城破之时,齐父将他交予家中一忠仆,渡船而上,先到了廉州,又因那忠仆是邺城人,兵荒马乱,廉州无以苟活,忠仆便引齐良去了邺城。
先前梁从原是不是梁从原不甚重要,是因为孔聚需要一个“梁从原”,康安需要一个“梁从原”。
如今,康安已换了一副模样。
梁从原究竟是不是梁从原,是一个值得细究的问题。
高檀又问:“之前孔聚在廉州找到的,梁氏旧仆又在何处?”
“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肖旗垂眉道,“孔聚拥立新帝过后,顺教在廉州停留多时,兴许早在彼时,谢朗便派人将人杀了。”
谢朗铁了心要立一个傀儡,制衡局势,以求太平。
斩断“梁从原”的退路是其中一策。
可是,谢朗从来都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再去细察,此人便是死了,谢氏必然要留其亲眷。”高檀思索一阵,又道,“去榔榆瞧瞧。”
肖旗领命而去。
坐在一侧的何璇开口道:“你是想找到旧人,可是当初孔氏既能找到此人,焉知此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