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409)+番外
方净善对这个死后才认识的堂姐生出兴趣,让小厮描述她的面相,打探她的生平,试图推算她的命数,然而算来算去都是普通的早死鬼。父母知道后怕沾染晦气,不许他过问此事,还把那个小厮调到别处。
堂姐如同被人随手采摘下来的蘑菇,丢到一边,风里来雨里去,葬礼也办得悄无声息。
病榻上的生活日渐无聊,方净善按部就班地吃药、晒太阳、打盹,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拴在了蜗牛上,度日如年。
就在方净善快忘记堂姐之死时,小厮回到了身边。他惊讶地发现小厮的相貌变了。他之前只有一颗唇边痣,而今那颗痣跑到了太阳穴的位置,眼下生了一圈小小的白斑,几乎淡不可见,和死去的堂姐一样。
两年后,小厮死了。方净善看到他头发里散出了不明粉末,但他再也没在方家遇到长白斑的人。
方净善脱离方家后,以赤脚医生的身份云游四方,偶遇一老者,脸上的白班像用毛笔点过一般。他在那个村子看完病,临走前特地去拜访那位老人,请教白斑的事。
老人没有隐瞒,承认自己是一种名为“易亡菇”的妖物。
此妖靠寄生将死未死的活物延续寿命,一次寄生只可活三年,时间一到就要迅速转移到下一个宿主。宿主看似暴毙,妖物转移死亡,合起来就是“易亡”。他们用一生的时间逃避死亡,最后再以本体形态承受消亡。
被易亡菇寄生的活死人会在眼下生出一串排列整齐的浅淡白斑。不过易亡菇始终保留着自己的特征,他们身上只有一颗痣,每一只的位置都不相同。
老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黑痣。
方净善解了多年的困惑,辞别老人上路。那之后又过去许多年,他来到闻人家,以副手的身份参与千机阁阁主交接,见到了新上任的关清知。他的太阳穴上有一颗痣。
少年时算出的乐子被时机打造成一枚天然棋子,方净善拿起来就用上了。被江家追查时,他主动招惹千机阁,让关清知卷入棋局,随后一步步推进,让所有矛头对准千机阁,全身而退。
届时易亡菇的真身一暴露,关清知就再无清白可言了。
方净善将铜钱放入龟壳,捧上供案,其后奉着一尊陶塑,着金红外裳,合眸微笑,眉目隐有狐狸的慧黠。这是他的像。求人不如求己。
方净善插上一炷香,踱步到棋盘边,驻足观残局,良久走了一白子。黑子被重重围困,败势已定。他杀了黑子,随手搅乱大获全胜的白子,霎时满盘皆输。
当天夜里,风雨大作,窗棂震震。
洛雪烟在睡梦中听到激烈的哗啦声,离得很近,像从室内发出的一样。她疑心屋顶漏水,屏息听了会儿,趿拉鞋子朝内室望去。只见衣物遍地,江寒栖赤足立在水盆架前,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窃窃低语,像徘徊在阳间的幽魂,里衣白得瘆人。
洛雪烟不确定江寒栖是否在梦游,怕自己吓到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感觉他好像在洗手。她疑惑地探出头,大惊失色。
那哪是洗手!
江寒栖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反复抓手背上的皮肤,把两只手抓得血肉模糊,盆里全是血水。
洛雪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捉住自残的手,用力拽向自己,着急道:“你干嘛——!”
江寒栖一个劲地把手往回撤,崩溃道:“洗不干净,洗不干净,血,洗不干净……”
洛雪烟注视着欲哭无泪的眼睛,紧紧钳住手腕,高声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你自己的血!”
江寒栖被她一嗓子慑住,看向血淋淋的手,慢慢合拢四指。受惊的魂魄被钻心的疼定在身体里,他摩挲其中一条抓痕,重重按下,剧痛如闪电般掠过,他却笑了,抬起一双泪蒙蒙的眼,嗫嚅道:“那就好……”
紫目纹张开,恰好占据半个瞳孔。
“那就好……”
目光相接,江寒栖垂下眼帘,呆愣愣地盯着地面,苦笑撑起的嘴角缓缓垂落,像是突然切断和世界的联系一般,怎么叫都不答应。
洛雪烟后悔和江寒栖分床睡了,要是她在旁边,肯定能及时制止。她哼了会儿安神的鲛歌,引江寒栖坐到床边,替他蒙上被子。她捡起大氅披到自己身上,拾起地上的衣服,随手往床上一堆,取出伤药。她折回去时看到江江寒栖一双手局促地搭在膝盖上,背塌下去,像一个因为做了错事而惶恐不已的孩子。
洛雪烟叹了口气,执起一只手,感到细微的颤抖。她轻哼起鲛歌,擦掉鲜血,涂上药,突然听到小小的一声:“对不起。”
洛雪烟不解道:“为什么要道歉?”
江寒栖低声道:“我的手,脏。弄脏,你的手,对不起。”
洛雪烟擦掉指尖的血迹,翻过手向他展示:“看,干净了。”
江寒栖看了一眼,仍旧有些不安。
洛雪烟又擦了擦他的手,安慰道:“喏,你的手也干净了。”
江寒栖抽回手,固执道:“脏了,不会再,干净。”
洛雪烟一把捉回逃走的手,故意蹭去一点鲜血,无所谓道:“那就一起脏,这样就不算弄脏了。”
江寒栖怔了下,凝视半阖的眼眸,从中窥见一丝微妙的、有温度的神性。神也会有体温吗?他无从知晓,但手指触碰的掌心是如此温暖,仿佛能消弭世间一切苦难。她的体内好像承载了一个暖春,万物在慈悲中获得新生,他被春风超度,内心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