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97)+番外
洛雪烟看向江寒栖,他正好收回视线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条铺满了白骨的阴森山路。
女死立石碑,坐南山望北天;男死铺骨路,守死水驮高山。山鬼之怨,可见一斑。
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有一道狰狞的箭伤。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流出的血汇集在一起,一点点聚成莲花的形状。
“好疼呜呜呜,鸢婆婆我肩膀好疼。”山鬼疼得死去活来,身子不停在床上扭动,泪珠子一颗一颗掉在枕头上,洇湿了枕巾。她的下嘴唇被咬破,血糊在唇上,和苍白的小脸一对比,显得唇更红,脸更白。
鸢婆婆面色凝重地看着绽放在伤口上的血莲。
伤山鬼的血箭非凡物。她拔箭的时候剪断山鬼肩头的血莲,箭身化为一滩血水,淋了一床血。
她上好药没多久,山鬼又开始喊疼,她掀开衣服一看,一朵小小的血莲在肩头缓缓成形,而离她剪掉第三枝血莲不过一个时辰。
鸢婆婆拉住山鬼的小手,把另一只手伸到她嘴边,说道:“是婆婆没用,疼就咬婆婆的手,别咬到舌头。”
山鬼把脸扭到一边,想起在背后放箭的少年,用力捶了下床,眼底有金光一晃而过,怒道:“我要把那个混账的眼睛挖下来祭北坡!”
“小孩子家家的不准说粗鄙话。”鸢婆婆戳了下山鬼的脑袋。
“我都这么疼了婆婆你还说我。”山鬼委屈巴巴地拖长尾音,转头抬眼看她。
“疼还有力气说话?”鸢婆婆不吃山鬼这一套,直接呛了回去。
“婆婆……”山鬼撒娇。
煎药的精怪端着安神药进屋,向鸢婆婆请示:“婆婆,药煎好了。放哪儿?”
“放桌子上吧,再把装麦芽糖的罐子拿过来。”
“等下能吃糖吗?”山鬼兴奋地问。
她爱吃糖。鸢婆婆没来之前,她派手下去村里抬花轿时总也不忘从村民手里搜刮各种糖。后来鸢婆婆来到她身边,她就没再做过抢糖的事。
鸢婆婆让她少作恶,多行善,免得日后遭报应。抢糖这事在鸢婆婆眼里算是上不了台面的“土匪勾当”。
鸢婆婆会做麦芽糖,她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盯着鸢婆婆做糖。
看起来黏糊糊的糖浆从锅里倒出来,进到鸢婆婆的手里,一拉,一扯,再折叠起来,黄褐色的糖浆逐渐泛白,变成金子一般的色泽。长长的一条,拿刀切块,就是一块块好吃的麦芽糖。
但鸢婆婆不许她吃太多,说是会吃坏牙。
装糖的罐子是鸢婆婆在保管。只有她听话不滥杀无辜,鸢婆婆才奖励给她吃。
然而她杀的人越来越多,和鸢婆婆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久而久之,吃麦芽糖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你把药喝完就给你糖。”
“好。”
血莲停止生长,鸢婆婆一剪子下去,血溅满床。她哄着山鬼喝下安神药,在她叫苦不迭的时候喂了几块麦芽糖,让她破涕为笑。
鸢婆婆看着山鬼捧着最后一块,看来看去就是不舍得吃,感觉既好笑又可怜。
因为杀人的事,她很长时间没给山鬼麦芽糖吃。山鬼要糖吃,她就让她少杀人。两个人都试图说服对方接纳自己的想法,但谁也不让谁,往往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上次吵架的时候她以麦芽糖引诱,劝山鬼放过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山鬼不从,她气的叫她一辈子都别吃她做的麦芽糖。
少年还是死了,两人和好后,山鬼也没再跟她要过糖。
折腾半天,安神药起了药效,山鬼睡着了。鸢婆婆在床边坐下,抬眼看到摆在床头上的布老虎,拿起看了看,抚摩虎肚上的“岁”。
她给山鬼缝了个新的,仿的是她爱不释手的这只,还差绣字就可以充棉缝合了,可以赶上山鬼十八岁的生辰。
山鬼早已停止生长,外貌永远定格在十三岁的那个午后。尽管如此,鸢婆婆还是会给她庆生,祝贺她又年长了一岁。
“岁岁。”鸢婆婆低喃。
山鬼的小手应声动了下。
“你爹娘一定是想要你平平安安的。”鸢婆婆替山鬼理了理被冷汗打湿的头发。
山鬼有时会跟她说她家里的事情。
她上面有两个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全家人都很宠她。
她的爹爹去京城办事会不远万里背回一只做工精巧的蝴蝶纸鸢给她;她的娘亲手巧,给她做了很多漂亮的裙子;两个哥哥看到有好东西也总不忘她的那份。
山鬼头一次劝她离开怀梦山的时候,她问山鬼为什么不离开。
小姑娘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哭着说她是怀梦山的妖怪,走不出这座山。
她沉默地听着山鬼的哭声,猛地意识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走不出这座山。
她进山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哭过,喊过,反抗过,逃过,最远也就逃到了村里女人说的那处落脚的山洞。结局无一例外是被抓回去毒打,强迫她行床笫之事,要她的身子生恶人的杂种。
怀梦山一点点吞噬掉她的灵魂。她整天麻木地混日子,看着一个个新面孔重蹈她的覆辙。看着看着,她从“小鸢”变成“大春他媳妇”,最后了熬成了孤寡阴郁的“鸢婆婆”。
村民们可怜她,说她早早没了丈夫,两个孩子也相继离世,她倒也无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心没肺地跟每一个看不惯的人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