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不相逢(19)
像一场绚丽的梦。
哪怕很久之后她再想起,仍觉得那是她十七八岁的青春里,为数不多难得的浪漫。
浪漫到,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头颤栗。
他们在香樟树下穿行,最后又在教导主任快追上来之际躲进图书馆敞开的门后。
敞开的门贴着墙,和墙角一块儿形成一处逼仄的三角区。
她和陈知衍就躲在那个三角区。
实在是太近了。
她和陈知衍几乎贴在一起。
陈知衍仍然牵着她的手腕,指腹的温度不算滚烫,存在感强却到让人无法忽略。
光线有些昏暗,温念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他注意力全在门外,凝神听教导主任的脚步声是否靠近,又是否离开,全然未注意到两人此时姿势和距离有多暧昧。
也全然没有避开一点的打算。
温念借着黑暗悄然望向他,她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看到他脖颈间凸起的喉结,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似羽毛拂过。
此时明明无声,却有什么东西震耳欲聋。
那是温念满腔的喜欢,和失控的心跳。
这一年她十五岁,和喜欢的男孩儿躲在一处无人知晓的角落,门外是教导主任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嘀咕声,一切那样兵荒马乱,却又那样让人心动。
那是独属于她和陈知衍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温念以为自己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门外的脚步声终于离去。
温念张了张嘴,想要缓解因为心跳太快有些超载的呼吸,唇瓣前却落下一只手指。
陈知衍在她唇前比了个“嘘”,无声用口型对她说:“再等等。”
温念看着他毫无征兆忽然靠近的脸,合上唇瓣,愣愣将一口气憋回去。
那一晚,在那片狭小的角落里,温念险些以为自己要因为心跳过快而晕厥。
可到底没有。
在她晕过去之前,教导主任终于彻底离开,等了好一会儿,门外都再没传来任何动静。
陈知衍回神,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贴的有多近,他很快同她拉开一点距离:“没事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宿舍楼里即将熄灯的哨声。
陈知衍下意识回了下头,又说:“快要熄灯了,回吧。”
温念低低应声,却没动,只轻轻蜷缩了下尚且被陈知衍牵着的手。
一点极其轻微的动弹从掌心传来,陈知衍终于意识到什么,他挑了下眉,坦荡的松开她的手:“抱歉。”
手腕的温度落空,温念的脸却烧着。
门被陈知衍推开,她低着头跟在陈知衍身后离开这里。
两人在男女生宿舍分叉口道别,陈知衍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
温念折身回宿舍,却像是身体回去了,意识还留在图书馆门口的那片角落。
廖书婷见她回来,终于愿意从小说里抬起头来:“念念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温念晃了下神,才呆呆道:“哦,没注意时间。”
“下次得注意,万一被关在门外怎么办?快去洗漱吧。”
温念“嗯”了声,抓紧最后五分钟时间匆忙洗漱,又在熄灯时准时上床。
说了会儿小话后,宿舍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清亮的月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蜿蜒爬进宿舍,在她的被子上、墙上洒下细细的光影。
温念将自己被陈知衍牵过的手腕举起来,在月光下细细端详,有关陈知衍的触感早已散尽,可他牵着她奔跑的画面,却再度浮现在今晚的这一泓月光下。
她用另一只手轻碰被陈知衍牵过的地方,又一下一下细细摩挲。
许久,眼底盈出细碎的光亮,比落在她被子,墙上的月光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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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是英语晨读。
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跨进教室,往讲桌上一打量,咂舌:“昨晚哪组值日,收拾这么干净?”
班里所有人看向陈知衍四人。
温念也随着众人回眸,然后视线越过大半个教室和陈知衍相对,只一瞬,又匆匆挪开。
没人吱声,众人满头雾水的回头,又满头雾水的收回视线。
唯有温念在渐渐响起的单词背诵声里,默不作声的弯了唇角。
这是只属于她和陈知衍的,独一无二的秘密。
晨读结束,挤在人头攒动的队伍里排队吃早饭,又排着队打水。
廖书婷先打好,就在旁边看温念打。
等温念也打完,两人一起慢慢溜达着回教室,廖书婷目光往她水杯上一扫:“不是说怕碎,打算收起来吗?怎么又开始用了?”
温念两只手捧着水杯,不给它任何一点被磕到碰到的机会:“小心点就不会碎,收起来,总觉得有点可惜。”
她喜欢把水杯摆在课桌,那是除今早的讲桌外,她跟陈知衍的另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比讲桌要更加长久。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她和陈知衍也有着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像这样,她对他而言,就与其他人不同。
至少是,有点特别的存在。
回去没多久,第一节 课就开始了,是语文课,李国红的课。
李国红讲课生动有趣,总是引经据典,就是爱跑题,讲到一半话题跑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每回都快要下课,才幡然醒悟,堪堪强行把话题又拉回到课本上。
今天也没什么意外,讲李白的诗,侃了大半节李白的轶事,离下课只余五分钟,一看表,意犹未尽的悬崖勒马。
不过五分钟也讲不了什么,李国红干脆通知起另外一件事——下周他们将迎来他们在南中的第一次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