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破镜重圆](83)
“那一天啊……也是我的噩梦……”
方成又重新仰头,将后脑勺轻靠在墙面,双眼注视顶上的白炽灯,眸中却依然一片浑浊。
程衿站在原地侧头看向他,一直没有说话。
“想当初,他也是一头血淋淋地被我送进手术室,手术同意书也是我签的字。”
方成从记忆中扒出那段深藏的片段,心中明奚如今已是该让它拨云见日的时刻,
“警示灯的红光都不如我手上的鲜血刺眼……”
“我一个人坐在廊道里干着急,急着听陆南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当他解开满头的绷带,睁开那双久不见光的双眼看向我时,他竟然问我发生了什么?”
“他失忆了,没办法给我答案。”
“这个向来老实细腻的孩子,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孑然一身,我尊重他的选择。”
方成说着说着暗自哂笑起来:“车祸,确实很扯,但这是我能保护他的唯一方式。”
他转过头与程衿对视,眉眼间尽是忧郁迷离:“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殊途同归。”
“你迫切想要真相,我慌忙掩盖事实,其实都是放不下那个牵绊我们的傻小子——”
“那个唯一能够解答,却再也说不出话的小子。”
程衿呆呆看着方成,眼角的泪水凝滞。
方成鬓角的白发恍惚间犹如万千细丝,将程衿胸腔内的心脏死死捆住,如同利刃一般,在表面割出一圈一圈的勒痕。
原来这件事,就是老天有意戏弄他们。
她自以为抓住方成就能窥得一隅,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是被困在网中的猎物,只是挣扎的方式不同。
她兜兜转转这么久,捡起希望又被抛弃,努力半天到最后都是徒劳。
现在连她自己都快要不明白在执着什么了。
方成才是对的,如今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什么机缘巧合,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既然现实已经无力改变,不如顺其自然,就这么索性放过彼此。
“是啊,我早该明白的,”程衿深深呼出一口郁气,从唇齿间挤出的语调是满满的唏嘘,“我太自私了,不该迁怒于他。”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方成,眸底是波澜不惊却难以捉摸的柔和:
“你才是对的,我能期望从一个哑巴口里问出什么呢?”
“不论陆南祁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决定隐瞒我,用分手与我划清界限的时候……”
“就意味着他不愿同我站在一起了。”
“我生气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突然中断的联系,”程衿眼帘微垂,神色愈加难掩落寞,“而是他没有给我的信任。”
方成听见她的每一个语调压得深沉的字句,心中暗自如同钝刀划过一般闷疼。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方成问。
程衿双唇紧抿,抬眼望着镶嵌在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眼睫因停驻过久的酸涩而微颤:
“我不会再这么固执了,这样无意义的循环早就应该结束,这次就从我开始吧。”
“可是你已经告诉他你们之间的事了,”方成又继续追问,“过往既然被重新挑起,你还能确定你有足够的收尾能力吗?”
程衿只是缓缓转过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扑朔迷离的浅笑:
“这个真相可有可无。”
“既然陆南祁三年前决定隐瞒,也不见得三年后想起来的他,会坦诚交代。”
“所以结果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都不会再继续。”
程衿没有转过正脸看向方成,但他依然能从她的半张脸上看出妥协的失意。
虽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这件事已然成为了一个缠绕的死结,也许最后也只能用剪刀狠心剪断。
方成微微张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病房内一声妇女的尖叫硬是拦住了他所有准备的安慰话。
方成和程衿二人齐刷刷应声看去,发现妇人不光在大惊小怪地尖声呐喊,还在床边手忙脚乱不知道在干什么。
“天……天哪!”
妇女的声调更高了,程衿有些心慌,抢先方成一步来到陆南祁身边一看究竟。
只见挂着输液瓶的铁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中间折弯,大半个有些分量的铁杆直接从高处落下,直冲陆南祁砸去。
刚手术完缝合好的伤口也因此崩线,在病号服上渗出一片鲜红。
陆南祁疼得面目狰狞,极力想把铁杆抬起,但刚散麻的剧痛和伤口重新崩线的撕裂感,让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
一旁的妇人应该也是被吓了一跳,一个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程衿赶紧绕开妇人,迅速将折了一半的输液吊架拿开,不断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这到底怎么回事?”程衿一边质问在场的妇人。
“我,我也不知道!”妇人感受到程衿的怒气,同时也急于证明自己,撇清干系,语调不知不觉激动起来,“我就是觉得这个输液瓶流速太快了,想帮陆警官调整一下,谁知道这个杆子居然轻轻一碰就断了呀!”
“你……”程衿还想继续说,却被陆南祁轻轻扶住了手臂,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程衿明白他的意思,这才把口里的话咽了下去。
好在医护人员都及时赶到,重新把陆南祁推进手术室进行二次缝合。
程衿和妇人都担心陆南祁的状况,于是双双都跟了上去。
但方成却停留在病床旁不为所动。
他弯下腰仔细观察着折断的吊架,在不锈钢断裂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他眉头皱起,二话不说就急急忙忙跑到前台,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