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闪过一人，是阎罗殿吗？祝清晏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饶是阎罗殿叛变，也绝不会让谢洄之一众人如此如临大敌，人间清道，缘神护佑，总不会让鬼怪之物有过于猖狂之时之机。那会是谁？

深更半夜，纪尘在楚眠姐弟处喝完酒，提着剩下半壶，一个人摇摇晃晃穿回梨宫春苑，时不时扬起酒壶往嘴中倒些。

然后，他便被骤然出现满脸怒气的白衣女子吓走半条魂魄。他摸了摸后脖颈，手上全是汗。

“你这孩子，怎么大半夜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不是去天道那请辞几月，正在南方修养吗？”纪尘嘟囔着，朝前面的身影追去。

“哎哎哎”“哎！”纪尘小跑几步伸手拉住祝清晏，两人险些一同朝前栽去。

“干嘛？”祝清晏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问道。

“你怎么了？师父呢？”纪尘眼神迷离问道。

听见师父二字，祝清晏便万般来气。她看着眼前有些不省人事的大师兄，声音提高好几个度，“哪来的师父，谁啊？不认识。”

陡然增高的嗓音，将纪尘的醉意褪去五成，他眼神露出些许清明，看着祝清晏，诺诺，“发生什么了？”

祝清晏摆摆手，“过几日再去看大师兄，今日有事，乐翎先告辞了。”说罢，祝清晏挣脱纪尘牵制，飞速离开了。

纪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晃了晃瓶中的酒，眼中的醉意尽数褪去，浮上些许疑惑和忧愁。

公主在元日凌晨赶回都城的消息，很快便传满皇宫，又很快，传满都城。新年伊始，缘神归位，自然是为了庇佑百姓赐福天下。

于是，消停了些许时日的香火，再一次源源不断供奉上来，祝清晏走到哪哪里便一团烟雾，在加上那副时而平静时而幽怨的表情，纪尘瞧去，总觉得背后一身冷汗。

祝清晏以玉佩将寺庙与自己的那扇化运门相连，将多余的香火尽数移到门内，对于缘神来说，这样的香火总没有坏处。

谢洄之仍旧住在门内，过得颇为闲散，养花捉虫晒太阳，两条小蛇不太喜欢他，但迫于压力，只能畏畏缩缩，尽量不与他见面。

谢洄之总觉得这半月，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与祝水一同游历的时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活得自在极了。

这半月余，祝清晏去了趟山田古门，许久不见，这里的民风民俗仍旧开放。云程轫指着开办红火的孟水都，扬了扬下巴，期待祝清晏的夸奖。

祝清晏笑着摇摇头，这次来找他，是为与霍师见面一事。

或许，霍子仲是她能了解过往的唯一途径。祝清晏也不清楚霍子仲究竟效力于哪一方，但，有求之人最好突破。

云程轫知晓祝清晏的来意后，咬咬嘴唇，“小师妹，你知道我不能随便见外人的吧？”

“为何？”祝清晏细细回想，貌似楚眠并未躲藏众人。

“因为这扇门念洄独特的更迭制度。”云程轫挠挠头，实在不知作何解释，难不成真要告诉她，其实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吗？而他是穿越进来的，忘记了自己的真正仇敌，只知道若是和下一位穿越者碰面并说破身份，自己便会彻底身死。

“我的来历比较特殊，若是和相同来历的人彼此透底，那人便会替代我，成为新的念洄。”

“那这么些年，你可有见过类似特殊之人？”

第54章 再寻画师

“并未，我从不轻易出门，门内在我的管辖下，也并未出现这人。”

“那你可知，与你相同来历的人，会出现在何处？”

“我的门内。”

祝清晏有些听糊涂了，“既然只会出现在你的门内，门内生灵又无法出门，你在担心什么？”

云程轫咬咬牙，说出实情，“因为我为了躲避宿命，每隔余年便会清理一批可疑的门内生灵出门。”

祝清晏闻言，脸色一变，人间世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了几百年方才停歇，本降临于化运门内是幸事，但他为了私利，每隔余年便将一批人送出门内不论死活。

怪不得现在开始担忧，因为相较于门内的绝对安全，他更害怕门外有幸存者。

“师兄，你。”

祝清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指摘？谴责？为门内百姓打抱不平？好像都不是那么合适。若是她站在云程轫的位置上，掌管一扇门，知晓死因，也不会放任死亡来临。她做不到的事情，同样也就没什么立场指责他人未曾做到。

只是，对比门内处处彰显的平等，有些矛盾讽刺呢。

祝清晏扯扯嘴角，一直以来，身边每个人都以最良善的一面与人交涉，远远瞧去都是人间大义的化身。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见面一事可以推掉么？”云程轫有些怯生生问道。若说有多怕这位小师妹，倒谈不上，且未经过他同意，便自行应允见面一事，本就已经僭越了。

但碍于身份，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实在不愿将场面闹难堪。

祝清晏也知此事不好勉强，她点点头，“只是师兄，错事一直做下去，心中郁结也会随之胀大。或许，最初不需躲避，坦然面对即可，如今也只能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云程轫面色一僵，略显尴尬，还有一丝恼怒。

祝清晏当然察觉到气氛诡异，但她并不认为忠告有何问题。“如今已然是多事之秋，只希望师兄真能如一直宣扬的那般，善待门内众生。拜入师门不易，望师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