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知府(2)
“话说这雁回声啊,瑰姿貌伟,如山如河,非常人可比也。”
下面有人插了句嘴,“你个老儿信口雌黄,雁回声向来以面罩示人,你如何窥得他真容?”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遮住了脸可没遮住身形气质。”
“老夫亲眼所见,这雁回声身长八尺五六,声若洪钟,气宇轩昂,自非常人可比。”
“老夫可有说错?”
这回没人再插嘴了,说书先生润了润嗓子,继而讲道。
“他武功高深,行侠仗义,却独来独往,来无影,去无踪。雁过尚能留痕,可雁回声难觅踪迹。江湖曾有人花大价钱买他的踪迹,然而一无所获。”
“关于雁大侠,最令人津津乐道当属‘锦阳街头巧救卖花女’,咱今天便说上一说。”
“这雁回声某日难得来了兴致,初到锦阳城,便好生逛了逛。逛至一处闹市,却见人们争相围观,他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进去一看,这可好!”
“原是锦阳城中出了名的纨绔王二公子,这会儿想强抢民女,那女子哭哭啼啼,一个女孩子哪有那么大力气,手中的花零零落落散在地上,眼看着人便要被拽走,周围却无一人上前解救。”
“就在这时!”说书先生猛地拔高了声音。
姚温斟了杯酒送入口中,他想,雁回声么。
这位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年还能常听他的风流轶事。
后来便销声匿迹了。
至于人去了哪?是死是活便一无所知。
江湖上刀光剑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们都传雁回声是死了。
传来传去,经过一层一层的添油加醋,竟给雁大侠编了一出贯穿从出生到死亡的话本。
还编的有鼻子有眼。
可怜的雁大侠,人还不知道生死,便被大家给传死了。
店里又来了些人,本就狭窄的驿站更加拥挤不堪。
姚温这桌也坐满了客人,众人皆是风尘仆仆,满头大汗。
姚温好心将桌上的茶壶递给一旁的人,让他们倒水止渴。
这桌上的一干人中,却有一人极其惹眼。
那人就坐在姚温对面,从头到脚穿得严实,连皂纱帷帽都不摘。
姚温瞧见这人,先是愣住,怎么是他?
同桌的一个兄弟关心道:“兄弟,你裹那么厚不热吗?”
那人摇头,“无事,不必担忧。”
人都这样说了,剩余的人也不再自讨没趣。
姚温环顾了桌上的一干人,除了他以外,大概还可以分为两拨人。
一拨是两个人,看着像做长途贸易的商人,还有一拨就是那个怪人。
既是同桌的,免不了相互客套一番,姚温得知了那两个商人是去往庐州的,而这个怪人和自己一样,同是前往云中。
那其中一个商人磕着瓜子,“那你们不正好一路么,还能结个伴!”
姚温刚想开口,却被那怪人先打断,“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旁人结伴。”
他这话说得直白,那商人愣了愣,方笑着打圆场,“害,独行也有好处,更自在些嘛,来来喝茶喝茶!”
姚温瞥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虎口处似有薄茧,常年练武之人会留下这种茧子。
他没吭声,心中却计算着如何把这怪人拐来。
许是茶喝得多了,姚温借口便出了去。
他神不知鬼不觉拐到马肆处,车夫正给他们的马喂粮草。
车夫抬眼,便看见姚温笑眯眯瞧着他,他也不知为何冷汗直冒。
“公子,启程还得要一会儿。”车夫忙道。
姚温摆手,“不急。”
他随意撇过那一溜的马,状似随意问道:“对了,方才有个全身裹得严实的男子过来放马,你知道他把马牵哪儿了吗?”
“啊?”车夫连忙回忆,“刚才,是有个男的过来放马,我想想啊,好像是那匹!”
车夫指了个方向,姚温向他谢过,只留下车夫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
姚温回来时,桌上的那两个商人已经走了,说书人的故事也快到了尾声。
“只说那姑娘满脸娇羞,揪了雁回声的衣裳,说要以身相许以报恩情。”
“雁大侠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想得惹了个红颜,他自然义正言辞拒绝了那姑娘。”
“最后推脱不过,便要了姑娘卖的一枝荷花,潇洒离去!留了姑娘遥寄相思。”
“嘿,这雁回声还真是拈花惹草!”有人锐评道。
姚温听到这结尾,不由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想,这年头的编排可愈来愈失真了。
正巧那怪人叫了店小二,让他把自己的马牵来准备启程。
姚温低头喝了口茶,不一会儿,那店小二神色慌张进来,“客,客官,您的马不见了!”
“嗯?”那人捏紧了拳头,“马去哪了?”
店小二结巴道:“马……最近那窃马贼猖狂,应该是被偷了……您若是不着急,可以先住两天再……”
“我着急。”那人被帷帽遮掩着神色,但仅听声音竟也令人平生畏惧。
姚温适时插口,“这里离云中还有好些距离,您若不嫌弃,就同我搭一趟吧,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那人叹了口气,最终只得认命回道:“既然如此,那多谢了。”
“不必言谢,路上结个伴也安全些。”姚温这话说得真心。
可那人还只以为姚温在客套。
“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不知大侠称呼?”
那人看了眼他,摆摆手,“名字乃虚名,你就当我无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