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知府(43)
若是这一税种能在落霞县继续推行,那么说明它有存在的合理性。
那么,姚温坚信,废除的终有一日还会再重来。
……
“至于您说得运到其他地方,那这便是长途商人的事儿了,落霞县从前承包兵器铸造,如今回归个体,自然成了老百姓们谋生的另一条出路。”
“耿大人的意思是,这里虽有兵器往来运输,但并无官府插手,都是民间的私下买卖?”
姚温琢磨着耿琨话里的意思。
“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耿琨言辞间情真意切,姚温不便再追问下去。
于是他道:“那,矿物税何解?”
此话一出,耿琨却似是松了口气。
姚温没放过他这细微的面部变化,但他一时并未深思耿琨这变化的理由。
“大人,若大人因耿某推行矿物税而怪罪,耿某愿担此罪责。”
?
这下换姚温懵了,本是兴师问罪之举,怎么从耿琨嘴里出来,自己倒成了是非不分只会上行下效的无能官吏。
“耿大人此话何意?”他冷冷说。
姚温倒要看看,这耿琨要怎么辩。
耿琨清了清嗓子,瞥了囡囡一眼。
管家得了他的令,俯下腰哄道:“小姐,铺子给送来了几匹布料,老奴带您去挑挑有没有能入眼的。”
囡囡还想再吃些,可她隐约感觉现在不是继续吃下去的时候。
她颇为惋惜的盯着桌上没吃完的膳食,最终下定决心,一手抓了几个饼子,随后乖巧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跟着管家离开了正厅。
孩子一走,只剩这二人,便再无所顾忌。
“说吧耿大人。”姚温神情淡漠。
耿琨回他:“禀大人,大人此前在朝廷任职,对于地方发展或知之甚少,地方有其发展的一致性,但也有我们的特殊处境,并非是耿某违逆抗旨,不废矿物税。”
“实在是难以废除,若无矿物税收益,县内设施便难能维护修缮,且自实施矿物税后,自上而下处境皆大有改善,叫苦连天的无非是曾经既得者无法再享有曾经的红利。”
“……”姚温无言,耿琨所说的何尝不是他们推行矿物税的初衷。
初衷虽好,可实际落实下去极容易变味。
耿琨大言不惭,是当真欺负姚温初来乍到对当地实情不知。
但姚温既然敢亲自来这虎穴,自然摸过落霞县的底。
姚温冷笑道:“耿大人的话说得漂亮,也不必急于解释,本官并无怪罪的意思。”
“不过耿大人误会了本官的意思。”
他顿了顿,而后才缓缓说:“本官得知,落霞县虽保留有矿物税,但此税非彼税,与先前朝廷推行的税制大相径庭。”
“姚大人……”
姚温眯着眼,“本官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耿琨灰溜溜闭了嘴,只等姚温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姚温不慌不忙,他停了筷子,并不正眼看耿琨,“听闻贵县的矿物税,不是从矿主那里收,反而让矿工自个儿掏钱,美其名曰劳务钱。”
“扑通”一声,耿琨已然跪倒在地,他伏在地上,声泪俱下,“大人,此事耿某全然不知啊!我们只问矿主收税,并不直接干预到矿上啊!”
“是么?”姚温抿了口茶,“你那孙女姓吴吧?”
“吴家矿场的吴二是您的女婿,你真敢说那命案和你无半分关系?”
姚温说到这时,眼神凌厉,直逼得人哑口无言。
耿琨此时不再像之前那般低声下气的姿态,他仍跪在地上,可看向姚温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姚大人始终不信任下官,却又拿不出什么实质证据。下官为官多年,兢兢业业,虽无功劳但自问也无愧官家,大人这般无端责难,却失了风范。”
姚温触上耿琨的视线,他眼中毫无波澜,那看向死人般的眼神。
亦无妨,他姚寄言,本就死过一次了。
“你当真以为本官没有证据?”他嘴角勾起,分明在笑却又瘆人得紧。
“耿大人,本官给了你坦白的机会,你自己不珍惜。”
这话听着像给耿琨下了审判一般儿,姚温边说着,边起身走人.
行至门口时,他回过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耿琨,“耿大人,下辈子做个好人。”
光线交织,明暗清晰,耿琨跪在暗处,瞧那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逐渐远去。
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耿琨只觉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话竟然出自一个落魄的京官,好人么……
这些为政者又有多少干净?
不过是立场的不同,耿琨脸上的阴狠不再刻意隐藏。
在京师洛城之地,伴君如伴虎,他们便能保证手上干净做个好人?
是该笑他虚伪还是该笑他天真呢?
不过是立场的不同,耿琨脸上的阴狠不再刻意隐藏。
他从方才姚温的话中至少得知,姚温是找到了证据,既然如此,就决计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落霞县。
耿琨没有再耽搁下去,他立即吩咐下属,跟上姚温,若是姚温回到这里,就不要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等等!”那手下刚欲迈出门去,听了耿琨这声,又折转回头,“还有什么吩咐?”
耿琨的眼神似淬了毒液的利刃,“严查这几日出城的人口车辆,只要有疑似矿工与尸体的,都立即扣押!”
……
这头的姚温没停留在耿府,而是绕道去了个偏僻处。
跟踪他的那人害怕暴露,便不敢跟太近。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姚温便混在人群中,再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