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112)
“当然有!”玄濯喊了一句,急切地抓住她,“成婚了,我们就是夫妻,有名有分的,跟情人完全不沾边。”
“然后呢?”弦汐漠然道,“你想让我看着你光明正大地搂着别人走在外面,还要顺从地接受,不能有丝毫怨言,因为按理说,她才是你正当的妻子。”
“……”
玄濯的表情一点点沉落下来,无话可说。
弦汐回忆起那日所见光景,那位被叫做涂山的女子美艳而高挑,通体散发贵气,与瘦小木讷的她截然不同,看起来和玄濯甚是相配。
连那打量她时充满不屑的目光,都是与玄濯一样的傲慢。
弦汐诚心实意,却又像是讽刺地感慨:“你和你的妻子,很般配。”她预祝道:“祝你们幸福。”
“你祝我个屁的幸福!!”玄濯勃然大怒,死死摁着弦汐肩膀重喘几口气,怒意却又迅速被哀伤浇灭。
他红着眼盯了弦汐半晌,忽然一声不吭地离去。
寝殿外落下一层坚不可摧的结界。
一路回到天宫,玄濯片刻未停地走向正殿,找到正在批折子的祖伊。
他开口就道:“我不成婚了。”
祖伊握笔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玄濯毫不避讳地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不成婚了。谁爱娶涂山萸就让谁娶去,我不娶了。”
祖伊默了一会,放下笔,负手悠悠走到他跟前,“给我个理由。”
玄濯道:“我就不乐意娶。”
祖伊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玄濯眼前一花,直挺挺跪在铺满玉砖的地面,唇齿间溢出鲜红血丝。
祖伊冷漠依旧:“你再说一次。”
玄濯用力眨了下眼,站起来,目光狠戾:“我、不乐意、娶她。”
啪!
更加下劲的一巴掌,这回玄濯趴在地上,多缓了几秒才爬起来。
祖伊脸上没多少愠色,只淡淡从侍女手中取了巾帕,擦拭掌心,“是为了你宫里那个相好的吧?”
“……”
“我听人说,你是给人敲晕了绑回去的?”祖伊冷嘲:“还以为你们多情深似海呢,结果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不愿意跟你过,你自己又在这一厢情愿些什么?”
玄濯神情变换几轮,握紧拳,梗着脖子道:“我跟她感情好得很,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对比我们更相爱的。她降生就是为了我,我这几百年也就喜欢过她一个,以后也是。要不是因为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婚事,我本来可以跟她一直好好过日子。她现在不过是气我要与别人成婚而已,待我退婚了,娶她为正妻,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恩爱厮守……”
祖伊道:“哦,还挺感人。那我原先问你好几次有没有心仪的想娶的姑娘,你怎么不把她跟我说道说道啊?”
玄濯僵硬着没吭声。
祖伊斜他一眼,返身坐回座椅,继续批阅折子:“滚回去吧。”
玄濯静默半晌,一甩袖子发狠道:“反正这婚我就是不成了!什么涂山雪兔妖族天族的,爱如何就如何,我不管了!有种把我绑到喜堂上去!”
祖伊隔空一掌把他打得吐出一口血:“你以为我做不出来?我不仅能把你绑上喜堂,还能把你直接绑到涂山萸床上去!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不去成亲,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你那个相好的!”
玄濯面色立变:“你敢动她!”
祖伊嗓音更重:“你看我敢不敢!”
玄濯瞪着他,眼中杀意明明灭灭,终是沉寂下去,一擦嘴角血迹,转身出了天宫。
回到寝殿门口,弦汐尚在里面躺着,呼吸清浅,似是在睡觉。
玄濯将身上斑斑血痕都收拾干净,推门进去,看着那无声抗拒的背影,心头隐隐泛起苦楚,上床抱住弦汐。
“别碰我。”
弦汐轻道。
玄濯喉间微酸,缓慢地道:“你让我抱抱吧……我今天过得很不好。”
“滚。”弦汐回答得更简洁了些。
这一声仿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令本就冰冷的屏障愈发凉薄刺骨。
玄濯眼眸发热,却又不舍得放开她。他紧了紧手臂,低声道:“我去成亲那天,就完成个仪式,然后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压抑的静默悄然漫延,过了许久,弦汐说:“玄濯,你真恶心。”
“……恶心你也得跟我过一辈子。”玄濯近乎是麻木道,“我会尽量不死在你前头,让你跟我完完整整地过完余生。”
弦汐没说话,只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如同绝望又排斥的抗拒。
玄濯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脆弱过,甚至于不堪一击,只因为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眼眶便承接不住泪意。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不想在弦汐面前展现出这样的一面,于是下床出了寝殿,径自奔入书房。
矗立数百年的书房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冷清而寂寞。玄濯在里面独坐半日,酸热的眼勉强打住,却又觉得孤枕难眠。
纠结许久,他想着弦汐差不多该睡着了,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寝殿,爬上床环住那温软馨香的身躯。
玄濯没有刻意放轻动作,他盼着弦汐能发现他回来,张口说点什么。
哪怕不好听也罢。
然而弦汐大抵是发觉了,却置若罔闻,半点反应也没有。
眼里的湿意又一次涌了上来,玄濯垂首埋进她清香的发间,无声哽噎半晌,闷闷道:“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