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134)
坐进那辆马车,意味着又要回到那座牢笼。
她于是放慢步伐。
许是有孕以来太过懒怠,又或者那些亲兵和婢女委实过分悄无声息,总之,在这近似慢悠悠散步的过程中,弦汐没能发现跟着她的那帮人是何时没了响动。
等到她察觉不对劲,却为时已晚。
两侧灌木丛窸窣作响,一双双幽绿三角眼宛若鬼火明灭闪烁,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包围了她。
弦汐第一反应是护住小腹,而后才警惕又谨慎地观望四周,缓缓后退。
“哟,看看这是谁呀?”一道耳熟的娇俏女音空灵响起,尾调夹着极明显的怨恨怪异上扬,“——居然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情人。”
弦汐一愣,循声看去,只见一抹艳红一闪而过,涂山琼当即出现在她五步开外。
那双风情万种的狐狸眼迸射出淬毒般的狠辣视线,划过弦汐面庞,又顺势而下,停在她两手护住的、凸起的小腹上。
“才多久不见,你肚子就这么大了。”涂山琼抬起下巴,鄙夷讥诮:“这里面是太子殿下的孩子,还是你跑出去之后跟哪个野男人搞上的?”
“……不关你的事。”弦汐瞄一眼后方,见卫兵和侍女像是石雕一样僵在原地不动,显然是中了涂山一族最擅长的魅术。
心头一时浮起浓郁的不详感,她微微抿嘴,将目光移回涂山琼:“你又找我做什么?”
这句话无端激怒了涂山琼。两条细长新月眉沉沉下压,涂山琼满脸憎恶:“找你做什么?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你这贱人,胆敢算计本公主!”
弦汐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她后撤半步:“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少来!”涂山琼厉声喝道。
被逼无奈,谁逼的她?玄濯吗?开什么玩笑!
涂山琼一看到弦汐那张脸,就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当初被玄濯踹进墙里又打到吐血的惨状。就因为这个贱人的算计,让她重伤躺了数月不说,还丢了那么大的脸。
该死!该死!
涂山琼怒不可遏,眨眼一瞬逼至弦汐眼前,拎起她衣领:“你倒是真有手段,竟能让玄濯为了你找上涂山来质问我,连我姐姐都没能拦住他!……我今日若不把你处理了,鬼知道你以后还会玩什么把戏!”
说罢她高扬起另一只手,妖力凝刃附于指尖,眼看就要往弦汐脸上刺去!
妖族寿命漫长,修为增长速度也相对缓慢,作为涂山最小的公主,涂山琼实力并不算高,因此在这生死一线间弦汐爆发出八成力气,竟也成功从她手中挣了出来。
唰然一下退出十数米远,弦汐急促呼吸着,心有余悸。
涂山琼居然当真敢对她下杀手。
明明那时在龙宫,她看起来还很怕玄濯的样子。
……不对。
涂山琼应该是不知道她被玄濯找了回去,以为她仍躲在外面。
玄濯抢婚一事只有少数天族知道,几乎不可能外传,且那些跟着她的亲兵和侍女身上也都没有天族的标识,涂山琼极有可能把他们当作了普通随从。
那涂山琼今天过来,想必是下定了决心要杀她。
鼻尖微微泌汗,弦汐脊背紧绷,眸光精亮地环顾四周。
——除涂山琼之外,差不多还有三百左右只狐妖,修为有低有高,倘若动用神魂本源之力,也不是不能与之一战,只是……
弦汐两手轻颤着,捂紧小腹。
那样的话,她和她的孩子,或许只能保住一个了。
弦汐略一思量,抿了抿嘴,正色开口:“涂山琼,我的孩子是玄濯的,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玄濯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的弦汐只觉胸腔一阵憋气。
涂山琼闻言果然顿了下,脸色稍沉,随即又扬起冰冷的笑:“那我就更该除掉它了。我姐姐都还没与太子殿下成婚,你一个下三滥凭什么先于我姐姐诞下皇子?我才不要让我的小外甥朝贱种叫兄长。”
涂山琼心想,就算她真杀了这个女人又如何?她姐姐马上就要与玄濯成婚了,玄濯总不可能因为一个没名没分的情人要她的命,与妖族翻脸。
即便玄濯真要找她算账,她躲起来不就行了。找个清净地儿躲个百八十年,玄濯那气性怎么也该消了。
“你……”弦汐被她刻薄的言辞气得眼眶发红,肩背微抖:“你不许这么说我的孩子。”
见她不快,涂山琼顿时更起劲了:“不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说不许?我说的有错吗,你的孩子想必也和你一样是个下贱胚子,只配给我姐姐诞下的皇子鞍前马后当牛做马!”
“你闭嘴!”弦汐极其罕见地动了真怒,以从未有过的迅猛速度冲过去,扬手抽了涂山琼一巴掌!
啪!
“啊!”涂山琼捂着火辣辣的侧脸堪堪后退几步,呆愣一秒,不可思议地怒目瞪她:“你敢打我!你这下三滥的居然用脏手敢打我!我杀了你!”
雪白硕大的九条狐尾豁然在她背后爆开,恍似一面翻涌而起的滔天巨浪般遮天蔽日,狐尾上长毛根根耸立,寒芒如星,锐如银针,其中一条呼啸着刺向弦汐。
弦汐紧忙护着小腹避开。
凸起的小腹令身法笨重了许多,没有以往那般灵活,弦汐尚且不适应如此作战,只得闪避着奔逃。
然而就在她狼狈逃窜的这时,在旁边静静围观已久的涂山狐族也尽数行动起来,仿佛瓮中捉鳖一般,将她当作猎物戏耍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