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165)
白奕咬着牙:“兄长尚在,这枚印玺,儿臣不敢拿,怕是拿了也难以服众。”
别到时候觉得大家都不服,又把印玺收回给玄濯。
把他当狗溜呢。
祖伊怒气沉沉地瞪了他半天,反手将印玺往玄濯脑袋上一砸:“你个孽障!!”
玄濯被这沉甸甸的实心印玺砸得头一歪,额角霎时淌下几股血,顺着下颌滴到衣襟。
他擦了擦血,一声不吭。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祖伊调整了下呼吸,剑锋重新横在弦汐脖子上,对玄濯道:“孤给你两条路:一,她活,你回九重天;二,她死,你留在这守着她尸体。”
玄濯湿红的眼几乎带了恨意:“父王,你就非得这么逼我?”
祖伊目光冷凝:“谁让你生来是太子,享万千荣华,受万人敬仰,这世上哪有什么便宜是白占的。”
玄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了弦汐许久。
“……你给我点时间。”所有的锐气仿佛都在一瞬之间褪去,他低声对祖伊道,“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祖伊:“多久?”
玄濯寂然少顷,道:“三天。”
“行。”祖伊收回剑,“三天之后,孤会再过来。”
剑拔弩张的尖锐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皇子们悄悄松气,玄濯垂下眼帘,祖伊迈开步伐,准备离开。
然而就是在这一口气刚送出嘴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呲。”
一把木剑自背后贯穿了祖伊的腹部。
弦汐握着手中凝结出的剑柄,眼神寡淡。
第74章 (完) 初雪
空气仿佛被这一下冻结住。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一双双瞪圆的眼愕然看着祖伊腹部那截遍布血丝的木剑,以及他身后面色淡薄的弦汐,一时之间竟没一个能作出反应。
祖伊站在原地,低头瞧了眼仍在滴血的剑锋。
须臾,屈起指节,漫不经心地在剑身一弹。
叮——
幽幽回响中,木剑连同剑柄瞬间化为齑粉。无形的余波传至弦汐右手,虎口倏地一麻,弦汐蹙起眉,五指微抖着松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玄濯飞身闪至弦汐身前,双手猛然握住祖伊刺向她面庞的长剑!
“父王!”跪在后方的众皇子这才纷纷回过神来,连片惊呼交杂响起,为首的白奕下意识便要召唤卫兵:“来人!把她拿……”
“谁敢动她!”玄濯厉喝一声,握着剑刃的手没放,鳞片偾张的硕长龙尾当即将弦汐圈到自己身后,牢牢护住,“都滚远点!她要是伤着一根头发,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众人动作立时一止,犹疑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环在腰间的龙尾热烫而有力,紧密无间,抵御了瑟瑟寒风,也带来熟悉的禁锢感。
弦汐垂了垂眼,没有动。
剑的那端,祖伊眉宇间凝起浓重怒云:“玄濯,你在庇护一个刺杀天帝的罪人?”
玄濯紧咬牙根:“……什么刺杀,什么罪人?弦汐年纪小不懂事,跟你闹着玩的。你又没死,计较那么多作甚。”
祖伊额角一跳,剑锋登时又前进一寸。
掌心被深深割开,血珠成串滴落,玄濯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臂稳如泰山,没有一丝退缩或颤抖。
对峙数息,祖伊偏头望向被玄濯护在背后的弦汐,嗓音低沉:“小姑娘,不说点什么吗?”
弦汐抬起眼,眸色淡漠依旧:“您想听什么?”
“孤以为这很显而易见。”祖伊神情不虞,“解释一下你方才行为的原因。”
“原因?”
弦汐视线游离,想了想,觉得好像还挺多。
也许是对祖伊随意拿捏自己性命的行为感到不满,也许是气愤于她遇到的这些品行恶劣的人竟皆为他之后代,也许是因为想彻底跟天族闹僵,让祖伊给她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林林总总,错综复杂,迷乱如雾,连她自己都理不太清。
她索性选了个最直接的:“您可以拿剑横在我脖子上,我不可以拿剑刺您吗?”
场上蓦然一静。
连玄濯都忍不住回头瞄了她一眼。
祖伊高高挑起眉,压着怒火哼笑:“你是什么身份,就敢拿剑刺孤?”
“……”
弦汐默了默,唇瓣微张,飘出来的音气宛如冬日凋零的落叶,轻而凄清:“我没有身份。”
一句落地,接着跟上第二句:
“我只是块木头。”
玄濯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屹立不动的双手隐隐颤栗。
祖伊冷道:“既然知道自己只是木头,又是哪来的胆量对孤动手?”
弦汐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我是木头,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比您卑贱。我一无所有,但还有手有脚,有一条命,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清清淡淡的声线好似溪水淙淙入耳,祖伊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瞳仁,怒颜渐敛,神情里多了些看不清的东西。
“……嗯,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他平静下来,从玄濯血流如瀑的掌中抽回剑,语气安然却莫辨:“那你有没有想过,孤随时能取走你这双手脚,甚或你的命?”
弦汐没马上回答。
玄濯警惕盯着祖伊,同时脚下后撤一步,偏过半边身子,没管手掌伤痛,一条染血的修长手臂向后揽住弦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