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51)
……
主导权被强悍地转移。
笔山摇震,紫毫滚落,粗长笔锋坠入砚台墨池中,泛起阵阵涟漪。
三两墨汁被勾扯着溅到桌面,绵绵扩散,点染出缱绻旖旎的没骨画。
摆在桌面的书本如厦倾覆,散乱一桌。
摊开的纯白纸页上满是懵懂青涩的字迹。
良久。
笔杆下压,吸饱墨汁的笔锋上翘着,在砚池中分出一道深重水痕。
“……”
混沌缓缓散去,弦汐再睁眼,对面隐在昏暗中的榉木书架已停止了晃动。
视野空茫,体内充实而温热。
玄濯阖眸伏在她肩头,呼吸灼烫,嗓间微微发出野兽吃饱喝足后慵懒的沉声。
“玄濯……”
他还没有退出去,在他开始下一次之前,弦汐拥着他,弱弱地道,“去床上好不好?我想盖被子。”
玄濯轻笑了声,抱起她,走向床。
动作间,弦汐禁不住溢出猫崽一样轻软的呜咽。
细眉堆蹙,足尖微蜷,纤弱四肢挂在男人身上,无力地耷拉着,仿佛提线木偶般随着走动荡悠。
终于回到温暖的床。
玄濯在她的唇和脸颊流连地吻着,低哑道:“你今天又分神了,心里有事?”
弦汐摇头:“没有,我在想,你的伤。”
“伤?”
弦汐一只手在他上身摸了摸,寻到记忆中那个位置,“就这……唔!”
本就满胀的地方,忽地又被撑开了些。
弦汐不适应地扭了扭腰。
“别动。”
玄濯还准备好生跟她说两句话呢,她这么一动,就有点忍不住,便伸手摁住她。
弦汐没敢再动,声音艰难地道:“你这里,伤,是如何弄的?”
这一处伤口给玄濯留下的记忆颇为深刻,他几乎没怎么停顿,就道:“我弟拿刀捅的。”
“?”
弦汐震惊地看他:“你弟弟,拿刀捅你?”
玄濯笑了声,与她对视:“很意外吗?天族跟凡间也没什么不同的,皇室手足照样会相残。”
弦汐默了片刻,心里不太好受:“可你上回还帮你弟弟处理事情。”
“不是那个弟弟。”玄濯抚着她光滑的背,和缓道:“苍璃是我三弟,关系还行,捅刀子的是我二弟,白龙白奕。”
“你和他有过节吗?”
“嗯……血缘上的过节算吗?”
玄濯玩笑一句,语气轻松地解释:“我二弟跟我只差了三岁,这在龙族挺少见的,也不是什么好现象——年纪相近又实力相差无几的两个皇子一同长大,难免会在某些方面出现矛盾隔阂。我跟白奕也的确如此,尤其,我还是太子。”
“白奕的母妃很争强好胜,他同样,端着彬彬有礼的假姿态,从小就试图跟我争各种东西,太子的位置,父王的赏赐,姑娘的追捧,朝堂上的拥趸……连平等分的零嘴都要抢。争抢多了,自然就积怨了。”
他顿了顿,一手覆上弦汐摸在他伤处的手背,轻轻摩挲,“当年吧,我跟白奕有一次比赛,比什么我忘了,反正跟玩闹也差不多,白奕输给了我,心情很差。我那时候还想做个暖心的好哥哥来着,就去安慰他,然后他说要跟我玩捉迷藏,他藏我捉,让我闭眼数数。”
“我当然同意,结果刚闭上眼他就扎了我一刀,乐呵呵说‘送哥哥获胜礼物!’”
弦汐:“……”
玄濯的二弟弟,好像和常人有点不一样。
说起这些时,玄濯的表情里倒没多少憎恶或怨恨,更多的大抵是无语,“要不是我听到风声及时挡开,那一刀估计得扎我心脏上。我们那时候才多大……二三十岁?龙族的二三十岁跟凡人不一样,转换一下差不多等同人类的七八岁小孩。”
弦汐听着心慌,问道:“所以是那时候还太小,自愈能力不够强,才留下疤痕的吗?”
“不是。”玄濯默了默,说,“他用的是斩神刀。”
“……”
玄濯的家庭,貌似挺复杂的。
不是很幸福的感觉。
弦汐心想。
她试着宽慰玄濯:“虽然你二弟弟和你关系不大好,但你还有另外七个弟弟呢,有这么多家人陪在身边,想必平时一定很快乐吧?”
玄濯觑她一眼:“你看我像快乐吗?”
“……”
是不怎么像。
反倒像想与所有人隔绝的样子。
思及自己那八个糟心弟弟,玄濯控制不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跟我那八个弟弟都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年岁差得也大,更不住在一起,除非政务上有交集,否则平日里多数基本不见面。老九更是跟死了一样成天睡觉,放雷劈都劈不醒。”
“也就苍璃,赤熘,还有应桀跟我关系近点,但大多时候都是来求我帮他们办事,特别是苍璃那个满脑子只有女人和打仗的种——”
他停了一瞬,看了看弦汐,把那个词替换掉:“王八羔子。”
一如往常,弦汐听得有些晕。
但她尽量睁大眼睛,显得像很明白。
玄濯瞧了她一会,忽然心痒。
他只听过那几个粗嗓门管他叫哥,还没听妹妹叫过。
师妹应当也算妹。
他勾了勾弦汐的下巴,调笑道:“乖宝儿,叫声‘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