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抿唇，双手不自觉的悄然攥拳。

“所以，娃娃，其实我很庆幸，当年我没有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和情绪。”郜康舒了口气：“当年面对这些，的确很难过，可是时过境迁，当我事业有成，再看到他们那些人的身影，心中实际上是怅然的，会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都放下了。”

“这一辈子，我觉得我过的还挺成功，挺自豪的。”郜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亮色。

“郜爷爷您真的很厉害。”陆砚由衷的佩服。

“我这一辈子自己所做的所有选择我都不后悔，但是说实话，有件事情在心里，却一直有点遗憾。”郜康道。

“什么事？”

“这也是我到这个年纪，才突然悟到的道理。”郜康的目光落在陆砚的身上，语气定定：“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是守恒的。”

“有天生的人渣，那就也会有天生的圣人。”

“但除去这极端的两种，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我们这群普通人。”

“娃娃，也许你跟我一样运气不好，人生一早就遇上了一个，甚至是一群人渣，但是你也不要就此对这个世界失望，不要像我一样，主动把自己孤立起来，主动把自己屏蔽在外面。”

“提防小人，但是不能妨碍到自己去接纳好人。”

“我啊，当时就是对人失望了，所以才……终究是辜负过真心。”

说到最后，郜康欲言又止。

那双经历了沧桑的眼睛里，也一闪而过了一丝悔意。

这一段话，陆砚一直沉默的听着，没有立刻应声。

可是，他的瞳仁，却是在轻微的颤抖着。

郜康的语气平缓，可是话语却宛如一把重锤，砸在了陆砚的心中。

这个世界，有天生的人渣，也有天生的……圣人吗？

质疑，茫然，有仿佛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陆砚理不清这句话对他的冲击，只是脑海中的混乱，让他一时思考不到本质。

“谢谢爷爷的教诲。”他只是开口这么讲道。

“称不上什么教诲，这些都是我老头子看你合眼缘，随便说几句。再多说，就真成了好为人师了。”郜康摇了摇头，洒脱道：“总之，娃娃你记得，在这个世界上，人最不该的是和自己闹别扭，要看清自己希望的，真正想要的，当有机会拿到的时候，好好抓住他。”

“我记住了。”陆砚点头认真道。

郜康又盯着他看，沉默半晌后，突然又开口道：“娃娃，平时你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来我这儿聊聊天，你应该是L市的吧。”

“是的，现在是在这边住。”陆砚点头。

“那行，爷爷挺喜欢你的，以后真遇到什么想不明白，棘手的事情，记得来找爷爷，爷爷现在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阅历在这里放着，给你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郜康声音里尽带潇洒，说完又对陆砚道：“而且爷爷平时也无聊，你能来陪爷爷下下棋，聊聊天什么的，爷爷也是开心的。”

三言两语，陆砚已经感受到了郜爷爷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

心底隐隐对郜康这种状态产生了向往与崇拜。

他也的确想和郜康聊更多，原本还觉得自己的想法会是打扰，可是刚刚郜康那一番话一出，他的顾虑就被打消了。

“嗯，有机会我就来陪爷爷。”

“好好好。”郜康笑着说了三个好字，可以看得出是真的从心底在开心：“怎么样？陪爷爷再下一局？”

陆砚嘴边的“好”字还没说出来，突然就听到从窗外传来的同学急促的呼喊声：“带队老师在哪里？快找老师，谢笙和14班的几个人打起来了！”

陆砚心头猛地一抖，向外看去。

谢笙那边。

原本他正轻轻松松，和老人有说有笑的剥核桃。

剥到一半，两位老人临时有点事离开了。

他倒是无所谓，直接跟两位讲，剩下的核桃由他自己承包。

正剥着，两个不认识的外班的也走了过来。

“笙哥，剥核桃呢。”

谢笙瞅了两人一眼，高冷的回应：“嗯。”

“我们也来帮忙吧，原本的事情干完了，没事干。”

都这么讲了，谢笙也很自然的给让了一点位置。

于是，剥核桃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这两个人还都是话痨，天南海北的跟谢笙聊着，但谢笙越听越皱眉，大约是从小跟在老爸身边养成的直觉，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有用心。

终于，聊了一会儿后，两人暴露了真实想法。

“笙哥，我们听说你们班那陆砚的事情了。”

谢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顿时炸毛，警惕中压抑着火气，瞪着二人。

二人被谢笙突然起来的气场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笙哥你别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还挺喜欢那个小同学的。”

谢笙挑了挑眉，原本炸毛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被平复下来。

喜欢他？有点眼光。

“笙哥，跟那小同学玩着，挺有意思的吧。”其中一人道。

谢笙摆出漫不经心的态度道：“还行吧。”

“笙哥这明显就是谦虚的说法了，怎么样，那小同学挺坚强？承受阈值挺高的吧？”

这次不等谢笙说什么，另外一位就开始接话了：“这还用你说？在那种环境长大的人，什么都经历过，肯定坚强啊。”

坚强？谢笙脑海中浮现出陆砚分明受尽压抑，却依旧硬撑的样子。

是挺坚强。

“就越是这种，越带感啊。”两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异样秒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