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凌伤的只有他一人。

砂糖桔不大理解，但对于夏油杰的未来总含有那么一丝好奇。

会怎样呢？叛变整个咒术界、杀了自己的父母、与原本志同道合的好友决裂、亲手斩断过往的一切，最后得到了不论是在什么小说还是漫画中都十分凄凉的结局。

死在最讨厌夏日的雨夜，无人在意。

“夏油君想把墓碑埋葬在哪里？是荒芜的原野，还是樱花盛开的树底，亦或者就把你放在这里的垃圾堆旁发烂发臭……”

“哪里都不用，就麻烦你把骨灰洒进大海吧。”

“私自撒骨灰到大海是违法的，或许夏油君可以考虑自己撒。”

“……”

“如果你还能见到悟那家伙，不要向他提起我。”

夏油杰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他的脑海里开始闪回自己这短暂一生的所有画面，如同老式留影机般的黑白映像。恍惚间发觉那些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那些面庞，竟然如此清晰。记忆一页一页向后翻，他的世界也逐渐崩塌，直至死亡。

就这样，结束了吗？

闭上眼，耳边还可以听见砂糖絮絮叨叨的话语，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一个人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了他的一生，至少他也在这个世界中留下过几块记忆片段。

“如果我救了夏油君，你可不可以试着为我活一次呢？不再考虑那些正道，只单纯的活着，这样的生活夏油君会同意吗？”

没有回答，他没了呼吸，躯体渐渐被湿冷的空气所笼盖，成为失去灵魂的一具空壳。

人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诞生与消亡都显得平淡无奇。

砂糖桔看着这具尸体，从各种定义上都可以成为一具尸体的夏油杰。人在死前都会对自己的一生感到忏悔吗？还是说释然会更多一些。她不大能完全明白夏油杰的想法，人类总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不过说起大海，她也很喜欢海洋。

将雨伞放置在这具尸体的上方，雨水同样也将她的身体淋湿，白色衬衫黏在肌肤上，产生难以忽视的怪异感受。

她抬起头望向大海的方向，却被大雨模糊了视线。

那就去看看吧，去大海边，一直一直都不回头。

“夏油君，你的愿望还是由自己来实现吧。”

她轻声说，将刚刚捡起的“大吉”木牌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

耳边传来海浪吹拂沙砾的沙沙声，柔和的微风同样吹散他的头发，惹来脸上淡淡的痒意。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浅紫色的天空，落日余晖温柔铺洒在地，给海面带来了金灿灿的光亮。

祥和，这是夏油杰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语。

身体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都如同泡在温泉中，那内心积攒许久的裂缝也被缝补，他吐出一口浊气，这里就是死后的天堂吧。

太可笑了，原来像他这样的人在死后也会上天堂吗，那这个审核标准未免也过于宽泛了。

“下午好，夏油君，要来试试陀艮摘的椰子吗？”

一个已经削好的椰子递到他的面前，上面还插着根吸管。

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椰子，但右胳膊已经消失，他微微愣了几秒，忽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死后的世界。

等等，他还没死吗？

看出夏油杰脸上的惊诧，砂糖桔拉住他的左手，认真把椰子放稳：“这样就好了，夏油大侠。”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只超酷的金雕，这样去cos的话就可以更加还原。

嗯？你问cos什么角色吗？当然是杨过大侠了呀。

拿起放在一旁的另一个椰子，向海里还在不停打捞的花御挥挥手，“已经够吃啦，花御可以不用再找海藻了。”

许久不见的几位咒灵都展现出了它们此时独特的激动，陀艮正疯狂驱赶海里的鱼虾，它甚至想要把虎鲸给捣鼓出来。花御配合着陀艮的举动，用催生出的海藻缠住那些动物，打算来个海鲜拼盘。

唔，漏壶负责烧火，虽然它并不是很情愿。

至于真人，最近似乎忙着什么看电影的事情，完全没有心思再陪他们玩什么小孩子过家家酒。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你们就很开心了。”

她笑着摸了摸陀艮的脑袋，还是一如既往的滑溜溜，只不过这次我们要好好告别才行。

吸着椰子汁，两人一同坐在沙滩边，望着落日归于海平线，世界由光明转向黑暗。这里的位置很不错，没有多少游客，安静得只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

“夏油君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率先发话。

夏油杰摇摇头，“我猜你都会告诉我的，无论你付出了多少代价，我都觉得不值得。”

为了他这样一个人，完全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不是由夏油君来衡量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和初见时的她相比真的成长了许多，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当然我也很抱歉擅自作主更改你的选择，可你当时的灵魂在叫嚣着‘救救我’这样的话。”

“……”

很像是砂糖会说出的话。

“所以我向神灵做了个交易，当夏油君将自己所认为的所有错误与罪孽赎清，就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成为萦绕在空气中的原子，再没有烦恼。”

如果以物理的方式来看待生命，那就是无限与永恒，一个听起来还算浪漫的垃圾世界设定。

她用两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望向已经繁星点点的星空，其实跟神灵做的交易不止这么一点儿，但为了不让夏油君有压力，还是就说出最简单的那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