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为何跑路(42)+番外
济江有一个习俗,每年一度的灯会时,有情人会一同在居阳河放灯,以求终生不渝,此情永驻。
但贺之盈原本并无这样的念头,放花灯是她的惯常而为。
那小女娘的话如一道雷般劈进她的心里,聪明的女娘顷刻便明白,为何方才那郎君又变回了原本矜傲的模样。
贺之盈僵了半边身子,被天真的小娘子当面戳破,面上的笑瞬时是挂也挂不住,勉力地挤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喉头凝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在小女娘身侧的父母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忙对着贺之盈赔礼道:“童言无忌,娘子莫往心里去。”
贺之盈极力维持面上的笑容,俯下身与她平视,费力地用右手掀起帷帽的薄纱一角,露出半边脸,笑道:“你又未见到我的容貌,怎就夸我好看?”
那小女娘甜甜一笑,露出小小的贝齿,“姐姐你这般好心赠我花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个美人儿,现下一见,果真如此。”
贺之盈心下一暖,轻轻地拍了拍她头上梳起的一个角,“快去放灯吧。”
望着那个拿着花灯的身影越走越远,贺之盈先前心中的少许暖意渐渐散了,变得寒凉。
原本被她极力缓和的气氛又凝固下来,明明是热闹的居阳河畔,不少女娘郎君结伴出游,欢声笑语,笙歌鼎沸,但却似乎有一道屏障将她二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
此刻,她与容惟之间是那样的尴尬,她又是那样的难堪。
而在一刻钟前,贺之盈还在为二人独处而开心,容惟当时也还未排斥放花灯。
他那样敏锐,定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济江人之间自发而成的习俗。
贺之盈闷闷不乐地想。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以及他的坚执,无非只有一个缘由——
他不想,也不愿同她放灯。
明了个中意思的女娘心石凝寂地沉到了海底。
她本以为,他今日应承了与她同游灯会,又允准了长风的离开,默许了他们的独处,他终于有所松动了。
她本以为,她本以为……是她的舍身相救,令他改变了态度。
可是,贺之盈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旁的郎君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能以救命之恩要挟着让他同游,但却始终捂不热他心中的寒冰,他就像是终年落雪的南山上的那棵固执挺拔的雪松,无论积再多的雪,都无法压弯他一丝一毫。
事已至此,那祈福灯,还要一齐放吗?
先不说二人现下氛围凝滞,只是她如今是个右手有伤的人,根本无法提笔写字,又怎能在祈福灯上写下心愿?
但贺之盈不愿放弃。
无论是出于她每年一定会放飞祈福灯,于上许下心愿——
还是出于她由小自大都是一个倔强执拗的女娘,不撞南墙不回头。
女娘自嘲地想,在固执这一点上,她与容惟倒是相像。
她心中顷刻便定下了注意,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对郎君开口,又见他将手移至腰间。
又伤口不适了?
“表兄,你若是伤口不适,不若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放祈福灯也可以。”
贺之盈开口依旧柔和体贴,仿佛没有发生先前的事。
郎君剑眉紧皱,语气冷了几分:“你想让我走?”
第24章
贺之盈一怔,一息后挤出笑道:“表兄,我见你频频抚向伤口,若你身体不适,不必……”女娘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必顾及画舫上我救了你,而勉强自己。”
勉强自己?
容惟盯着她,“我从不勉强自己。”
贺之盈愣住了。
他说他从不勉强自己,她想起那日她在马车中打趣着要他以身相许,他未经思索便果断拒绝了,还有刚刚的放花灯……
但若是令他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像是教作画,游灯会,他也愿意以此回报她那夜的奋不顾身。
所以,只是报恩吧。
郎君又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愣着做什么?走吧,放祈福灯。”
说罢就转头往下游走去,贺之盈反应过来急忙在背后朗声道:“表兄,你走反了!”
走在前头以背影示人的直挺郎君身形一僵,随即又旋身快步往回走,并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目光。
贺之盈少见他吃瘪的模样,忍俊不禁,先前心里的难堪和烦闷因这一出消散了些许。
容惟身形修长,步子迈得大,转眼已行至她面前,面上有几分不自在。
“带路。”
贺之盈勾唇笑了,颔首向前走去。
人潮熙来攘往,贺之盈走得不快,先前步子迈得极大的郎君也只得缩小了步伐,跟在她身侧。
郎君年轻身壮,正值盛年,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手臂不自觉地隔着微薄的夏裳贴着她的左臂。
贺之盈隐约觉得有热浪隔着那薄薄的布料传至她左臂相贴的肌肤,就连她和他手中提着的两盏灯笼都时不时挨碰在一起。
她因这距离的亲密,心里生出几分异样,不动声色地挪远一步。
身侧的郎君五感敏锐,立刻侧目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走了一段路,眼前越加宽阔,但人影却未减少,飘在天上的祈福灯也越来越多,远远看去像是占据了半个天空。
明亮的灯火将乌夜照亮了不少,夺了月光之辉。
“便是此处了,先在前头写下愿望,再燃了灯放飞即可。”贺之盈以手中的灯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张大桌,人群乌泱泱地围在一旁。
灯上的玉兔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如活泼跳跃般,容惟望着女娘鲜妍的脸庞,喉头微微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