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也不想……(408)
可是……可是……
“我让你滚开!滚远点,你听不见吗?!”
温之皎仍然扭着头,没有看她,声音却提高了。她的肩膀颤动着,偏着脸,像是已经无法按捺住怒火,随手抄起手边的锦盒对着门口狠狠掷过去。
“咔哒——”
锦盒落在门边,发出清楚的响声,一条红色的编织手链从盒中滚落。
杨璇珍看了一眼,眼球便立刻被灼伤了一般移开。
——这是曾经,杨璇珍教给她怎么编手环后,她编给她的回礼。
她不敢再停留,一转身,快步离开。
谢观鹤并没有在茶室内,他站在长廊的尽头,倚靠在栏杆上。那略显黯淡的晨光落在他的脸上与身上,为他的那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深沉。
他微笑着,垂着眼,红色的流珠缠绕在手指与手腕之间。他直起身往茶室里走,的眼神无悲无喜,像是望见了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事,从容地掠过了她。
谢观鹤走到茶室门口时,很轻易望见了地上的一抹红。他俯身,将手链拾起,用指尖拂去那些并不存在的浮尘。他将它放回锦盒里,收回,走到了温之皎身旁。
温之皎这会儿已趴在了案几上,一头卷发散落在手臂、肩颈、背上,又垂落在原木案几上。茶室里只点了两盏灯笼,它们在角落着,充当着装饰而非光源,吝啬地散发出幽幽的光。在这一片晦暗而模糊的室内,她那浓密卷曲的黑发便仿佛匍匐的菟丝子,与暗色融为一体,安静蛰伏。
她的肩膀仍在微微颤动,像是隐忍的啜泣。
谢观鹤垂着眼,抬起手,很轻地落在她头上。几秒后,他又把手放在她肩上,俯身道:“温小姐,你睡着了吗?”
温之皎:“……”
她气恼地抬头,喊道:“你有病吧?!”
此刻,她的黑发黏在唇边,整张脸都浸着些红,眼睛显得有些湿润。可她脸上没有泪水,唇抿着,整张脸跟要融化的冰淇淋似的,耷拉着。
谢观鹤道:“哭不出来,也不用这么努力。”
温之皎瞪了她一眼,又吸了下鼻子。
她道:“可是哭出来我感觉我会好很多。”
“你很难过,”
谢观鹤顿了下。
“不然呢?你觉得我是被骗了还能很开心的人吗?”温之皎反唇相讥,她昂着头,眼睛里有着火焰一般的亮色,“你少在这里装好心,你以前就在我最开心的时候骗过我,你是不知道我生起气来——”
“不。”谢观鹤打断她,道:“我没有说完。”
他继续道:“我的意思是,难过却没能哭出来,那或许说明,比起难过,其他的情绪更需要重视。”
温之皎哽住了。
她没有说话。
谢观鹤笑道:“现在,你要回去吗?”
“当然。”温之皎站起身,仰视着谢观鹤,眼睛弯着,“你会让我走吗?”
她道:“就算我知道不好的事,但我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过我想过的生活。就算这样,你也能说,你愿意我送回到陆京择身边,让我登上飞机离开这里吗?”
温之皎和谢观鹤的距离本就很近了,可她仍然更近,倾身凑近。谢观鹤岿然不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她几乎要走到他的怀抱里,可她没有停住脚步,直到自己的鞋尖抵住他的皮鞋。随后,她抬脚,很轻地踩在上面。
谢观鹤放在裤袋里的手一下下捻着流珠,对上她那双有着警惕与试探,却显得无辜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她仰着头,他便能更清楚望见她那张漂亮得灼人的脸上流动出的好奇。
谢观鹤微笑,道:“如果你想,我为什么会阻止你呢?”
“如果你不想阻止我,”温之皎抬起手,很轻地贴在他的胸口,指尖拨弄过他的领口,眼睛自始至终都凝视着他,不让他的视线离开她漂亮的脸分毫。她继续道:“为什么要让杨璇珍来呢?”
谢观鹤听出来,她对杨璇珍的称呼带了姓氏。
他唇弯了弯,如檀眼珠凝着她,“我怎么做,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权。”
温之皎又笑起来,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你以为我是傻子,你说什么是什么,让我听什么我听什么吗?”
她拨弄他领口的手抬起,一转,将脸上的发丝撩到脑后。
谢观鹤望着她白皙的指节在黑发中浮现,那视线很快又移回她脸上,却发觉她对自己挑了下眉头,像是在说她发现他分心了。
他垂下眼睛,道:“那温小姐,要回去还是要留下呢?”
温之皎又是反问,“你觉得呢?”
谢观鹤喉结滑动了下,没忍住俯下身,他被她踩住的腿也弯折,膝盖贴住了她的腿。他凝着她的眼,他的大半个身躯都已快占据她的空间,以至于他们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他道:“我——”
温之皎眼睛弯了弯,却一转身,发尾在空气中扬起弧度,她旁若无人似的伸了个懒腰,轻易从这逼仄的他们的空间中脱身。
谢观鹤怔住,手指紧攥住流珠。
好几秒,他感觉喉咙里的焦渴要烧到头脑。
空气中仍有她发丝流下的淡淡玫瑰味。
谢观鹤凝着锦盒,闭上眼几秒,笑了下,转过身。
温之皎背对着他,仰望着那墨蓝色的天空,也望着只在海面露出一点光的太阳,道:“快六点了,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