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也不想……(490)
这一声,比那惊雷还要响。
她的唇动了下,一声尖叫终于从喉咙里溢出。
“离我远点!”
温之皎喊道。
她的眼前,过去与现在重合成完整的一幕,江远丞的全身都被血液浸染,轰隆隆的风声大得像是有旋螺桨在远处搅动。公寓迅速倒塌,绿植与高楼拔地而起,满身是血的江远丞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样子。
江远丞望见她那惊惧的样子,几乎下意识道:“不要怕,我在,我——”
他手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望过去,却见她满脸惊恐,发了疯一般用力抓挠他的手,头发黏连在脸上,身体颤抖着,“滚,滚,滚开!”
一阵疼痛从他脑中传来,零星的记忆几乎要浮现。
江远丞脸上有了冷汗,眯着眼,左腿的疼痛让他呼吸凌乱起来。他脖颈的神经颤抖了下,道:“他是故意。我没有。”
可温之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只能在恍惚中嗅到更为浓烈的腥味,挣扎得更厉害。将紧紧握着门框的手视作为最为恐怖的怪物,又踢又咬,全然丧失理智。
“听我解释。”
怪物的声音也和手一起挤进门里。
终于,那怪物消散。
“砰——”
温之皎猛地关上门。
江远丞也终于失去所有力量,跪倒在门前,他的头抵着门,手抓着手杖。他丞的伤口没有包扎,只是简单的消毒过,充满了血渍的衬衫并没有更换。刚刚她激烈的攻击也使得他周身的伤口崩裂,新鲜的血从旧伤痕中洇出,四肢百骸都是细密的痛。
他的左腿也到了极点,剜心刺骨的酸涩一路从腿上蔓延到心口,连他手心都感到一阵阵拉扯的剧痛。
白光闪烁过天空。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
零星的记忆一幕幕在他脑中跳跃着,又带来跳荡的痛苦。他努力想要抓住,却只能感觉它们如同流沙一般从脑中滑走。鲜红的血液在他身下流淌。
“你要摘樱桃吗?”
一两滴血液向上游动,化作樱桃的样子。
“我请你喝草莓汁行了吧。”
猩红的液体从机器中流淌,缓缓落尽杯中。
“你不是要请我看电影吗?走啊!”
在一片暗色之中,尖叫声响起,海中央慢慢有了深色的红。
太多种颜色的红随着她的声音而缓缓浮现,仿佛他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撑满了她需要的那些红,各种饱和度过多的红化作熊熊的火焰,从他身体里一路游走。他像是被烧尽的灰,在她门前,跪着散去了。
更多的红犹如浪潮一般袭来,他的眼睛也被血液灌满,一滴又一滴的血从眼球里流出,沾染过睫毛,流淌过山根,滋润了干涩的唇。无数个尖叫声响起,仿佛每个细胞里,都有一个人尖叫。
血液不知道又从哪里流淌出来,几乎要将他裹成红色的蚕蛹。
“江远丞,我恨你。”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我宁愿去死,在你身边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更多的血从他的身体流出,他仰着头,喉咙里终于溢出了一声小小的哭嚎。血液与泪水混作一团,湿润的风将他的黑发与衬衣吹起,手杖从手中脱落。
他伤口崩裂的伤口,眼睛里渗出的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溪流。红色的溪流毫无头绪地流淌,终于,一点点流到了干净的雪人旁,将一只雪人的地步染出细微的粉红。
“江城远?哦江远丞?”
“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隆重介绍一个朋友!”
“我钓上鱼啦!”
太多太多声音齐齐响起,千百个,上万个,它们和癫狂的风一起啸叫。千百个,上万个温之皎俯身,凝望着狼狈跪着的他,又笑起来。最后全然融为一个,那个她愉快地跑下每个台阶,只给他一个背影。
在一片火光之中,他缓慢攀爬,可又骤然落下千万层楼梯,摔在地上。
她头也不回,一路跑到树下,跳着抱住等待的陆京择。
“皎皎,不要,不要……”
江远丞的头与身体疼痛,血与汗浸湿头颅。
最后一丝天光终于被吞没,一道血红的雷电闪烁过天际,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声音炸了出来。他的手从门上缓缓滑落,拖出一条漫长的血迹。
“轰隆——”
这一声过后,积郁太久的风暴终于来临,雨“唰啦”一声下了起来。被风摧得几乎被连根拔起的树缓慢站直身体,在雷光与路灯中像随时要吃人的鬼影,在门前跪着的血腥身影也缓慢起身。几次都险些失力摔倒,却又撑着手杖站起。
他站在门前,缓缓抬头,像是刚刚复苏的机器人。
二楼的卧室灯光仍然亮着,窗帘紧紧闭着,一如紧锁的门。
江远丞仰着头,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也浸湿他的发丝。
慢慢的,他的唇僵硬地颤动起来,像是一个笑。
原来,原来……
“轰隆——”
雷电从窗前闪过。
谢观鹤的手再次颤动起来,一副好好的字,顷刻失去了风骨。他的脸被白色的闪光照得苍白,唇却又格外的红,红色的流珠被他攥住。
已经凌晨两点了,这雷雨仍然没停。
她现在,应该睡着了吧?
谢观鹤想着,又看了眼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