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燥雨(68)
药效怎么这么慢,算着时间他也该晕过去了。
她沉默不语,担心抗拒被让纳塔起疑心,索性就站着一动不动,两眼一闭,默默祈祷他赶紧昏倒,耳后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没有谁生来就是混蛋的,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我要活命,我想着我们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自从我第一次杀人,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向我索命,有四五岁的孩子,还有妙龄少女,七旬老人,他们死了却没有停止对我的折磨。”
“小禾苗,我这个人这辈子没怕过,唯独那天你昏迷在寒潭里,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害怕,如果你有半点闪失,我恐怕会杀了所有人给你陪葬,最后再自尽。”
温小禾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是后怕,如果因为她的死,要连累无数的人死,她但愿自己活下来了。
“我是不是应该心疼你一下?”
她的声音冷冷的,背对着纳塔,身后的男人是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的,她边说话边翻了个白眼。
做了错事再忏悔,确实容易让人心软原谅。
但他做的事情是可以被原谅的吗,他在缪瓦烧杀抢掠,欺辱妇孺,残害百姓,对外呢,贩卖几千公斤的白粉,上亿的军火武器,又害死了多少人,数不胜数。
他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可那些死掉孩子死掉妻子丈夫父母的人呢,他们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难道就能睡得着吗?
“你还真是没心的女人,跟我天生一对。”
纳塔埋头在她的肩膀上,深嗅一口,贪恋她身上独特的香气,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温小禾立刻往前走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转过身去,警惕地看着他。
就当是被狗咬了。
纳塔抬起眼皮,对视上她厌恶的眼神,竟露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叹了一口气往床上走。
他刚走到床边,身体忽然失去重力,砰的一声倒在床上,长腿垂落到地毯上,大半个身体在床上。
“纳塔?”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啊。”
温小禾出声喊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安详,平静,呼吸沉稳,锋利的脸庞野性十足,像是一头睡着的雄狮。
温小禾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总算把他迷晕了,他还真是能硬撑,足足三倍的药量,寻常人喝一口就不省人事了,他倒好,一饮而尽还能说那么多的话。
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反手掩上门,陆北骁比她高很多,一抬头就对视上了男人那双深邃的黑眸。
温小禾没想到他会站在外面,又刚做了亏心事,险些叫出声。
四目相对,她拿开捂嘴的手,小声问:“你怎么站在这,也不怕被人看到。”
话音刚落,她跌进陆北骁的怀里,男人紧抱着她,细碎的额间短发触到她的肩膀,她心里发痒,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别在这抱……”
温小禾不敢大声说话,又怕被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看到,用手戳戳陆北骁的胸前算是提醒。
在旁人眼里,她跟纳塔才是一对夫妻。
陆北骁抬起头,听她的话短暂的结束了拥抱,手又摸上她的脑袋,难为情地说:“腿麻了。”
他不会是在这里一直站着等她吧。
她就是进去送杯酒,又不是拿枪跟纳塔火拼,他这么担心做什么。
“我扶你回去吧,事情已经办妥了,他这会儿就在床上,药量足够他睡个三天三夜了。”
温小禾搀扶着陆北骁回到隔壁的房间,打开屋里的灯,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看到伤口没有裂开,松了一口气。
她进去有一个多小时,陆北骁就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带着身上的刀伤,他这会儿坐在床边都够疼的,额头上直冒虚汗,谁知道刚才是凭着什么力气撑到她出来的。
“你要这么不放心,干嘛还让我去送酒,反正他是跑不了了,你再等两天身上的伤好了,开枪一枪打死他岂不更容易。”
温小禾气他拿自己的伤势不当回事,故意用话刺激他,更是抱着双臂转过身去,不再正眼瞧他。
陆北骁呼吸声很重,她不说话的时候,身后就是窗外的风声和男人强有力的喘息声,燥热的天气里,莫名的性张力荷尔蒙。
“福利院来信了,说是有人来找我了,应该是我父亲那边的人,我想带你回去。”
温小禾转过身,又诧异又惊喜,忘了刚才自导自演的戏,激动地说:“太好了,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一定是林老师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陆北骁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汗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淌,没入黑色短袖上衣的领口,平整的锁骨沾着汗珠湿漉漉的。
温小禾点点头,附和道:“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三年前有林老师和婉拉在,之后三年有她在,他确实不算是孤身一人,只是在温小禾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血浓于水,他这样好的人,该享受家人团聚的快乐。
“跟我回去好吗?”
陆北骁又问了一遍。
温小禾目光躲闪,慢吞吞站起来没回答他的话,两手放在身前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