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燥雨(78)
“之前三姑奶家的小子,不就是在外面有了孩子,还来找您拿个主意,您不是也没……”
没让认下。
后面的话,大伯母没说完, 陈家老太太瞧了她一眼, 那眼神着实是把她吓着了。
她闭上嘴, 听到老太太说:“那小子, 能跟经年相提并论吗,他爹就那样,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认下孩子, 岂不是要让全京市的人笑话。”
“咱们经年就不一样了,外面谁不说他好,多少千金小姐眼巴巴地等着嫁给他,他就算有非婚生子,旁人也不会轻看他半分。”
大伯母低着头,赶紧附和:“是,妈,您说的对,是媳妇说错话了。”
温小禾在一旁坐着,一句话不敢说,光是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就压抑得不得了。
陈家是不能久住的,住久了她得发疯。
她突然恶心起来,捂着嘴,赶紧起身跑到一旁,弓着腰,背对着陈家老太太和大伯母。
身后传来老太太不耐的声音。
“赶紧带她下去吧,好生养着身子,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给孙辈们开个好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抛砖引玉。”
温小禾再不怎么懂中国的文化,她也晓得这词是什么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身后的陈老太太,手臂恰好被大伯母拽住,没等她开口反驳,大伯母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大伯母!您刚才也听到了……”
温小禾受不了,陈老太太再怎么贬低她,她都可以忍住,可是凭什么贬低她的孩子。
同样都是陈家的孙子,陆北骁和陈经年就差那么多吗?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是砖,旁人生的孩子就是玉。
“苗苗,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千万别跟老太太争执,她就是这家里的天。”
大伯母急急地劝说她,边说边把旁边的佣人打发出去,拉着她的手臂,越走越远。
“老太爷当年发家,靠得就是老太太家里的资产和人脉,她祖上跟清朝皇帝沾边,后来又懂审时度势,总之你,你千万别跟她对着干,她说什么你就听着,甭管好的坏的,一两句话光是唾沫星子又要不了人命,你怕什么。”
温小禾一脸为难,她没想到住在这里竟要受这种窝囊气,明明是陆北骁的家,她却有种寄人篱下的心酸。
“大伯母,您之前说,如果我跟陆北骁想搬出去住,您也是答应的,这话还作数吗?”
巴不得今天就搬出去。
大伯母惊讶两秒,看看她的肚子,说道:“搬出去可就没那么多人伺候你了,老太爷还没想好给北骁安排什么职位,现在从陈家搬走,对你们不好。你们这刚回来,报纸又大肆刊登了新闻,外面多少眼睛盯着你俩,你说要出去住,不是我不答应,我实在是不放心。”
絮絮叨叨一顿,总之是不让温小禾搬出去的,也不提要分房子给她和陆北骁的事情。
她是打心眼里真为温小禾和陆北骁好,安心住下,生下陈家的曾孙,老太爷身体抱恙,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看着他们二人有孩子,倒是分遗产的时候,肯定是会多给他们一些的。
她也是当母亲的,心疼陆北骁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多年,半点家里的庇护也没捞着。
她当大伯母的,自然是要为这两个孩子多考虑些,她不心疼,谁还会心疼他们呢。
两人边走边聊,一不留神走到二房的院子里,撞上二伯母往外走。
“哎呀,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蛐蛐老太太了,我当是谁呢。”
二伯母身子曼妙,修身旗袍长及脚踝,轻笑着看她们,开口打招呼。
温小禾一愣,反握住大伯母的手,欲要往回走。
大伯母停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示意她不必躲着人。
温小禾只好跟着大伯母又往前走,眼神怯怯的,她昨天就看出来二伯母不喜欢大伯母了,这俩人不对付,旁边又没有佣人,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吧。
她都准备好劝架了。
二伯母突然小跑着上前,拉上大伯母的手,故作不悦地说:“你还真是大胆,现在蛐蛐老太太也叫上我了,来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她没那么刁钻骄纵,倒是多了小女人似的埋怨和亲昵。
温小禾目光一怔,还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切了?
大伯母回头看看她,叫她跟着进屋,招手说:“苗苗,跟我们进来。”
两人在前面走,温小禾随后跟进去。
三人坐到屋里,全欧式的装修,繁琐华贵,墙壁是黄白色的,吊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灯,诺大的一个钢琴放在落地窗前。
大伯母和二伯母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温小禾默默坐到右边的沙发上。
“瞧瞧,看来是咱们昨天演的太过了,把咱家三少奶奶给吓着了。”
二伯母捂嘴抿着唇笑起来。
温小禾不解:“演……演戏?”
二伯母笑出声,跟大伯母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对面的温小禾,解释道:“有人不想让咱们家和睦,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做给他们看,他们也是傻的,竟真的挑选攀附起来,殊不知我们才是一条心的。”
大伯母垂眸含蓄地莞尔一笑,担心温小禾不懂,又说:“陈家有二十几支旁系,眼睁睁地盯着家主的位子,我们若是不演戏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自个拥护一个新的主子,不如做个局,让他们以为主家两房不合,有攀附受益的机会,反正也是瞎折腾,咱们下一棋让他们看,叫他们连下棋的机会也没有,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