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夏(14)
晚风拂动她水蓝的裙摆,尾灯与暗淡霓虹映照在她身上,高邦的马尾在脑后往前飞散。
“上车。”
隐藏在尾音里的不耐,黎听听出来了。
压一压被吹扬起来的裙子,走去副驾,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动机恢复轰鸣,一个漂亮的搓轮,在原地调转车头。
“我怎么感觉——”先前帮忙传话的女生摸了摸下巴,“付屿阔好像和黎听认识啊?”
一旁的云宁搭上她的肩头,“说实话,我也有这种错觉。”
之所以用错觉这个词,是因为两人完全没表现出相熟的迹象,纯靠她们的某种气场感应。
觉得他们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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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上午往返的那条沿海公路,晚风变大,带着些许凉意。
除了风声以及海湾下隐隐传来的浪花声,再无其他。
付屿阔不说话,黎听也不敢主动开口。
他今天好像情绪不佳。
爱胡思乱想的脑袋又开始将前后因果关联,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到来让他不开心了。
六年前的离别,他好像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她忽然的再次出现,的确挺坏规则的。
“你来相亲?”车速减慢,风声变小,黎听听见一道声音。
她转头看过去,“嗯?”几秒后才低声应:“嗯。”
结果好坏是其次,她此行的初衷的确是来相亲的。
付屿阔目视前方,双唇紧抿,刻画鲜明的侧脸线条依旧看起来不甚愉快。
过了许久,黎听才再次听见他的声音,“胡越不适合你。”
浪荡二世祖,完全称不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三好伴侣。
黎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低喃一声:“是嘛。”
她的声音太低,听起来像是有种放弃挣扎,顺应天意的麻木感。
付屿阔皱了眉,“至少不该是他这样的。”
发梢在风中打转,拍在脸上有轻微痛感,黎听转头看他,“那该是什么样的?”
付屿阔一时哑然,风灌进微张开却无话可说的嘴巴。
片刻后,他轻嘲一笑,从上午见面到现在,第一次用玩笑语气和她说话,“至少,不能比我差吧。”
黎听将视线从他带玩味笑意的脸上挪开,“可你又是我什么人呢?”
这句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付屿阔还是听见了,嘴边笑意骤然扩大,像是觉得她这句话很有意思。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他转头看她,眸如夜星,神色认真,“嗯?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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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午来过的那家华人商超,黎听选了些日用品,又帮拿了几包云宁叮嘱的烧烤料。
付屿阔没什么要买的,抄兜跟在她身后。
听她弯腰在货架前,嘀咕:“要辣的还是不辣的?算了,每种都带点吧。”
斜落肩款式的连衣裙,巧妙设计有种小心机感,露出一截白嫩肩头,几个猎奇来逛亚超的黑人路过,挑眉吹了声口哨。
轻浮且不怀好意。
黎听还在专注研究烧烤料,在国内温室中长大的花朵,全然没知觉。
付屿阔转头,眸光凌厉。
对方收到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后耸一耸肩,没再停留,径直离开。
黎听拿着两味料包起身,看见他眸中尚未褪去的危险气息,“怎么了?”
付屿阔敛去眸中暗沉,看眼她半露的香肩,“下次出门不要穿这件衣服。”
说完,转身朝货架尽头的收银台走,可刚迈出几步就停在原地,还是选择转身等她。
黎听不明所以,嘟囔了声:“生什么气呀。”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但她还是总能一眼看出他藏在每个细微动作里的情绪。
比如眯眼转动手中物品,是在不耐烦。
偏头抚眉是无语。
微挑一侧眉弓是傲气挑衅。
沉默不言是不开心。
再比如刚刚的,说完话转身就走,是在生气。
但这回,她不知道他生的什么气。
看眼自己的裙子,扯了扯肩头斜落的肩袖,拿着料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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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屿阔把黎听送去了他在LA的住所,他要去一趟教授家里,不方便带上她。
美利坚的晚上和国内完全是两个世界,又不能把她独自放在外面。
打开门,付屿阔站在门前地垫,连鞋都没脱,“你在这等我。”
说完转头看身后的黎听一眼,“我没回来之前谁敲门都别开,知道了吗?”
语气听起来还是不太开心。
黎听撅一撅下唇,乖巧点头。
这么多年,她的很多小表情好像都没改。
付屿阔看眼她的小动作,几秒后挪开视线,低声道:“丑死了。”
黎听立刻将外撅的下唇收回,急忙叫住他要离开的步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挺寻常的一句话,却莫名撩起一阵心头微悸。
付屿阔偏头,淡声问:“干嘛?”
那模样,像极了大少爷发慈悲心,难得耐下心来听人说话。
黎听指了指购物袋里的东西,“他们不是在等烧烤料嘛,我们迟太久不好吧。”
少爷的表情再次变得不是太好,“让他们等着,饿不死。”
说完,脚下步伐恢复,跨出门外,关上了门。
又生气了。
黎听想了会儿他今天所有的情绪,不耐烦、生气、不开心,几乎所有负面情绪都显露过了,唯独开心好像没有。
室内灯光大亮,她看向隔着一个会客厅的落地窗。
城市光影绚烂,是个绝佳观景位。
她转头看眼地垫旁的鞋柜,玻璃防尘展示舱,排列整齐的都是些名贵球鞋,和他们的主人在国内时的习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