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107)
“奴婢怕被人察觉,远远蹲了好几天才打听清楚的。那地方养着的怕是……”她贴在晴月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晴月脸色骤变,“不许胡说!”
“是真的!奴婢确实就蹲了这么几天,两次瞧见大爷进了那院里,待到很晚才出来。那女人平素不大出门,奴婢找了个高处的屋子瞧过,里头除了她没别人儿。”
“大爷身边的锦程每回去那边都熟门熟路的,想必是……”
她越说,晴月便越是心惊。
听见远处似有人的说话声靠近,她赶紧捂住仆妇的嘴,叮嘱道:“这事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若让旁人知道了,仔细你的性命!”
“奴婢晓得,晓得的!”仆妇吓得连连告罪。
晴月被这事唬得脸都白了,缓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去找薛氏,怕薛氏听了生气,只敢一点一点的缓缓吐露,还不住地劝道:“兴许是她瞧错了,或者里头有误会,大爷他向来儒雅,哪会做这样的事。”
可这样劝解的话,她却越说越没底气。
这数月间,裴见明或是晚归,或是寻由头宿在外面,她都是瞧在眼里的。尤其是安国公府出事之后,裴见明借口公务繁忙,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在外逗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晴月不敢往深了想,只心惊胆战地看着薛氏。
薛氏坐在榻上,脸色铁青。
屋里几乎陷入死寂,好半晌,才听见薛氏咬着牙道:“派几个得力的心腹去那院子把人看住!再递话给大爷,就说昭儿病了,他若没有要紧公务,就早些回家里来!记住,别走漏了风声。”
“少夫人放心。”晴月应着,连忙去安排。
……
裴见明回府已是傍晚了。
迎接他的,是薛氏含怒的责问。
夫妻俩成婚数载,在旁人看来实在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的佳偶。当初薛氏进门时,裴见明也曾对着两府长辈起誓,说这辈子绝不纳偏房侧室,绝不亏待从公府求娶的明珠。
薛氏也是凭着这股底气,在侯府过得春风得意,体面光鲜。
哪怕裴见明才能庸庸,仕途上没什么建树,但于薛氏而言,丈夫的忠心不二多少能弥补这个缺点,让她在人前挺直腰背。
可如今呢?
安国公府倾塌,裴见明背着她私养外室,她甚至被蒙在鼓里那么久都不曾察觉。
薛氏恐遭旁人耻笑,不敢放声去哭骂,只压着声音含怒逼问。
裴见明起初还想否认,在薛氏抛出外室的住址之后,终于无话可说。只沉默着坐在圈椅里,任由薛氏数落。
末了,薛氏咬牙道:“幸好还没结下孽种来,你去把她卖了!老张头卖到哪里,就把她卖去哪里,否则——”
“否则怎样?”裴见明终于抬起头。
“你若舍不得,我去安排人做!”薛氏红着眼睛,情知娘家失势后裴见明对她的态度也在悄然折转,伤心之下,恨恨道:“若你顾惜那贱人,不肯割舍,那我就回娘家。我薛家虽败落了,却绝不忍受这羞辱!”
眼瞅着裴见明不肯答应,薛氏冷笑了声,扬声将晴月叫进屋里,“收拾东西,回娘家住两天。”
这话一出,裴见明终于坐不住了,只说发卖外室未免太狠,还望薛氏能稍稍退让,即便不容外室进府,好歹也在京城留条活路。
夫妻俩僵持不下,眼瞅着越说越僵,晴月赶忙偷偷唤了心腹仆妇过来,让她赶紧去请崔氏。
明照堂里,崔氏这会儿正为丈夫升官高兴呢——
也不知裴元晦近来走的什么运,竟得太子殿下举荐,升了个从三品的官职,今儿刚下了调令。虽说新职位没太多实权,却也是越级提拔的,加上他如今年未五十,往后未必不能谋个更高的位置。
夫妻俩俱觉欣喜,一面对坐用饭,一面琢磨东宫为何忽然出言举荐。
还没商量出个眉目呢,就见薛氏身旁的仆妇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崔氏叫到旁边一问,得知是自家儿子闯的祸事,当即神色微变,顾不上吃饭就赶了过去,免得小两口闹大了不好收场。
当天晚上,四宜馆的灯烛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翌日清晨云娆去如意堂问安时,没见着崔氏和薛氏婆媳两个,据太夫人说,是昨晚薛氏忽然生了场病,难以起身。崔氏心疼儿媳操劳,帮着请医问药的照顾,大半宿没睡觉,今儿也在歇息。
范氏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提起了裴元晦忽然升官的事。
云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同为女人,她当然唾弃裴见明背着妻子养外室的行径。不过那毕竟是长房的家务事,她白替裴见明背了好久的锅,如今既已跟薛氏掰扯清楚,这种事上也不宜多言。
便只安静坐着,等这里散了,如常回枕峦春馆去。
……
之后两日薛氏都没来如意堂问安,范氏但凡问及,崔氏和太夫人也都拿生病的由头搪塞过去,说是得好生将养一阵才行。
几位妯娌听着,都有意去瞧瞧。
崔氏却说只是怕薛氏把病气过给别人,一味的阻拦,非但不让二房的婆媳去瞧,就连明氏和贺染都没能去看看这位大嫂。
如此情形,哪有人不疑心的?
孙氏和范氏原就爱留意后宅里的微末小事,逮住这异样情形,难免暗里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