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44)
宴席丰盛,不远处的歌舞也颇动人。
薛氏的心思却几乎锁在云娆身上,也没空去赏玩轻歌曼舞,御制佳肴送进嘴里也不曾尝出多少滋味,只诧异于今日的座次安排。
她知道裴砚战功赫赫,颇得帝王赏识。
但宫宴自有规矩,云娆既无显赫耀眼的出身,如今也并未获封诰命,一个靠冲喜才能勉强够到侯府门楣的小官之女,怎会坐到那样显眼的位置?
仅仅因为这宴席是为犒赏武将吗?
薛氏捏紧筷箸,实在难以接受云娆毫无征兆地在宫宴上越过她这种事。
毕竟,在侯府的时候,她连话都懒得跟云娆搭,甚至觉得明氏和裴雪琼与云娆交好是自降身份。
这落差如同一根细针扎在心上。
薛氏这顿饭吃得实在没滋味,好容易等宴席毕,众女眷随皇后去看上林苑的马球赛,她也顾不上陪伴婆母,而是趁空寻到了堂姐薛贤妃。
上林苑占地广,宴散后便不太拘束。
薛贤妃在宫里待得久了,对毒日头底下的马球会无甚兴致,加之皇后这会儿被命妇们众星捧月的簇拥着,无需她去跟前伺候,便寻了个近处的阁楼歇脚,坐在窗边看景。
听见薛氏求见,忙让人叫进来。
堂姐妹俩差了十来岁,虽没一道长大的情分,却也不像其他年岁相若的姐妹那样有过纷争。且薛贤妃出阁前还时常照看年才三岁、跟粉团子般的小堂妹,感情反倒与众不同。
见礼后赐了座,最初自然是关怀身体。
聊了半天,薛氏才算把话题引到她今日心心念念的事情上——
“我方才冷眼瞧着,今日这场宴席的座次倒有意思。”
薛贤妃立时便猜到了她的心思,“这是皇后让人张罗的,座次也是她身边的女官安排,有心讨好皇上呢。”
“就算奉承圣意,也不必这样明显吧。”
薛氏嘀咕着,见薛贤妃笑了笑,猜得堂姐跟自己是一个心思,便不再顾忌,道:“旁的倒也罢了,这回立功武将的女眷座次未免太靠前了些。若总是这样,让那些老臣怎么想呢,难道打一次仗的功劳就能盖过人家几十年勤勤恳恳的功勋?”
“你啊!”薛贤妃听出她的不满,竟自笑了。
薛氏也知这话酸了些,便描补道:“我是有感而发。咱们家老二那媳妇怎么进来的,姐姐想必也有所耳闻。她原只是小官之女,如今仅凭一时战功就坐在诸位亲贵女眷的前面,只怕会让人嘲笑沐猴而冠。”
“这事儿你都能瞧出来,难道皇后想不到?”薛贤妃闻言一笑。
薛氏不由道:“难道另有缘故?”
薛贤妃招招手让她靠近,低声道:“这是皇上有意做给人看呢。听说外头流民作乱愈演愈烈,禁军去了都压不住。皇上如今着意嘉奖,就是想以此鼓舞将士,好让他们勇武作战。”
见薛氏似明白关窍,她又道:“若换成寻常人,此举确实过于惹眼,有失皇家身份。但你家老二是侯府次子,皇上这般抬举,倒也说得过去。我听说有人还想给她请封诰命,若真是允了,那她才叫春风得意呢。”
此言一出,薛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毕竟她虽有诰命,因裴见明的官职有限,诰命品级也颇低。
裴砚是从四品武官,若真个给云娆封了诰命,自然低不到哪里去。
到时候那小官之女岂不是真要越过她?
薛氏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该恨云娆运气太好,还是该恨自家夫君实在庸碌,顶着侯府嫡长孙的身份却碌碌无为,连累她都没了荣耀。
旁边薛贤妃晓得她的心性,只握着她手宽慰道:“你也不必太懊丧,这事儿未必能成。即便成了,侯府也不会真让他夫妻俩越过你们。”
“可如今这情势……”
薛氏想起方才堂姐的言语,再想想外头盛传的流民之乱,到底有些担忧,“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老二再立功勋,怕是真就压不住了。姐姐可有法子拦住这事儿么?”
“他跟宁王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除非无人可用,否则皇上不会太过器重。至于诰命这事儿,我权且试试吧。不管能不能成,她出身摆在那里,哪能跟你比呢。”
末了,薛贤妃如是安慰。
第24章 怀春 两人目光隔空相触,竟似碰到了微……
仲夏时节天气渐热, 上林苑里草木繁荫,水边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树丛旁则有成片的芍药娇艳绽放, 惹得彩蝶翩然而舞。
云娆这会儿正与裴雪琼相伴赏花。
但裴雪琼看起来心绪欠佳。
她是侯府嫡幼女, 加之生得漂亮性情谦和, 其实早就有许多人家有意结亲。
只不过崔氏始终没挑到合乎心意的, 尚未定下罢了。
今日宴席结束时, 崔氏其实想带裴雪琼在众位妃嫔和命妇跟前多露个脸,看能不能为女儿寻一段更门当户对亲和妥帖的婚事。
裴雪琼哪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宴席刚结束她便跟好友跑了个没影儿,等崔氏找不到她, 不得不跟薛家的亲家母一道簇拥着皇后去马球场,她才松了口气,与好友道别后折身回来寻云娆。
——二嫂头次来上林苑赴宴, 又没有相熟的人陪伴, 她其实心里惦记着呢。
姑嫂俩相伴赏花,倒没去马球场凑热闹。
踏荫而行, 水畔微风和煦。